河對岸的官軍聽巡察使回去說不讓進寨,也是一陣騷動。許多人遙遙指著寨子這邊罵著。最後卻也隻能在對岸的空地上點起篝火,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賈旭轉身與薑才計較了一番。不一會兒,薑才舉著火把居首,後麵黑乎乎地跟了一百多人,依次上了浮橋,向北岸而去。
那巡察使見南岸來人,隻道是酒食被褥等東西終於到了,也沒多想便迎了過來,邊走還邊罵來人為什麼隻點一支火把,搞得黑黢黢的。隻是罵了半天,來人也不回個話,正自納悶,隱約感覺有些不對。薑才卻已到了近前,暴起發難,將他一刀砍翻在地,身首異處,隨後宋軍分作數個小隊在安南官軍臨時營地中殺將起來。
周圍的安南兵驟逢大變,亂作一團。有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被一刀砍了腦袋的;有被飛濺的鮮血嚇的蹲地抱頭、瑟瑟發抖的;有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四散奔走的;甚至還有稍遠處不明情況、探頭探腦看熱鬨的。唯獨沒有拿起武器反抗的。
見薑才開始動手,賈旭親率一百餘名宋軍,也快速渡過浮橋,增援北岸,加入戰團。還未來得及回撤的埋伏人員如今成了奇兵,見岸邊戰起,也自周圍潛伏的樹林中殺出。因為人少,也沒有貿然殺向近前,而是將綁在箭矢上的竹筒裝火藥的引線點燃,然後用強弩射向安南軍陣中。
一時之間,河北岸是中心開花、四方炸響。這兩千餘人的安南兵本就是在乂安州城中臨時招募的,之前是鐵匠,是店家,是農民,是腳夫,唯獨不是戰士。他們信了巡察使的鬼話、惦記不菲的賞賜、仗著自己有把子力氣,心想跟著幾千人一起出門、抓幾個鄉間的盜匪還有何難?卻從未想過會麵臨如今的局麵,你看那出城前將話吹滿的巡察使,自己已叫人一刀砍去了頭顱、滾在地上、被往來奔跑的人們踢來踢去呢。
此時也無人想著要做大陳朝的英雄,力挽狂瀾。四麵八方不斷傳來爆炸聲、喊殺聲、求饒聲、哀嚎聲,不知多少敵人殺來,正恨自己爹娘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不知道該往哪逃,卻聽周圍喊著什麼,仔細辨認,好像是“趴在地上、投降不殺”?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急忙棄了兵甲,趴伏在地,北岸邊不大的空地上頓時密密麻麻趴了一片,就連被路過的宋軍不小心踩到,也隻是忍著痛,不敢作聲,一心隻想活命。
若說他們還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那也是趴在地上想著,這些賊寇是什麼地方的口音,怎得如此奇怪?
沒用多久,河北岸除了宋軍,已經沒有站著的安南人了。
賈旭又將陳國康喚過河來,繼續叫他翻譯,輔助宋軍,把這些聽話的安南軍用繩子綁在一起,先送到寨子中間的廣場上,等天亮後再行處置。而陳國康則是震驚不已,黃昏時看著幾千人的隊伍,就這麼被不到三百宋軍擊敗了?而且看樣子宋軍幾無傷亡,安南軍大半做了俘虜?他生怕自己剛才想跑的念頭被賈旭察覺,如今十分的賣力,在場中往來奔走,嘶啞著嗓子大聲的指揮著被俘的安南軍成排地起身,老老實實的伸出手來叫宋軍綁上,然後規規矩矩的走進寨中。他時不時地還會在動作慢的安南軍士兵身上踹上幾腳,一如他往日在升龍府時對待下人一般,罵他們不識抬舉、磨磨蹭蹭。
擊敗這些安南軍沒花多少時間,但是之後打掃戰場,在周圍的樹林裡搜索殘餘,捆俘虜進寨,還要放出斥候去周圍探查是否還有其他敵軍,等到賈旭忙活完這一切,天邊已是蒙蒙發亮。
擠在廣場中的將近兩千名安南軍俘虜這時才看清自己周圍有多少宋軍,卻也為時已晚,懊惱不已。
而以薑才為首的水兵將士則十分興奮,信心爆棚。安南的官軍,也不過如此,怪不得三四十萬大軍,被兀良哈台八千騎兵一戰而破,損失殆儘。甚至有人慫恿賈旭,此地空虛至此,不如再深入腹地,多攻拔些村寨,甚至直接去拿了乂安州城,看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賈旭被他們說得也是頗為心動,卻終究是控製住了膨脹的野望。
若是乂安城中知道剛募的兩千多兵勇全軍覆沒,定會如驚弓之鳥般惶恐,施些計謀,輔以火藥利器,攻下乂安州城,貌似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然而自己就這麼五百人,就算攻下了州城,如何控製城裡幾萬百姓?如何封鎖消息?如果援軍來救,又如何守得住城池?
賈旭這月餘的時間,在安南國乂安州的地界上,收獲已經極為豐厚了,臨末又收了這樣一份大禮,要學會知足。胃口太大不會一下子吃成胖子,隻會噎到自己。
又忙活了大半天,將近兩千青壯押上船後,賈旭終於下達了回程的命令,十餘艘船隻滿載著人員與財貨,消失在東方的海平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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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旭此番在安南國南部沿海之行,攻略村寨十餘處,擄回人口一萬一千餘,其中壯丁六千三百、健婦三千八百、孩童一千餘(賈旭將十歲以上的都算作壯丁健婦,十歲以下才算孩童),其餘禽畜財物無算。
歸來之後的對俘獲人員處置也讓賈旭頗費了些心思。近兩千壯丁被留在了浮水洲島上,在二十名匠師和五百水兵的“耐心指導”下修築城塞;千餘名被分配到昌化新城的建築工地上,從事最基礎的攪泥搬砂工作;剩下的兩千多壯丁,就直接打包送到了石碌的鐵礦。
賈旭甚至私下裡對幾名看管他們的負責人交待,要安排他們乾最累的活兒,飯卻不能給他們吃飽,有勁兒造反怎麼辦?凡是有不服跡象的,直接殺掉,寧可殺錯,絕不放過。他們身為異族,要讓他們通過充分的“磨礪”和“考驗”,才能融入昌化軍的大家庭。當然了,賈旭對他們重點強調了一下:最好不要有人通過“考驗”。
千餘名孩童相比之下有更多的機會。賈旭特意又招募了五十名塾師,成立了“再教育營”。孩童在營中要學習漢話的讀寫,而禁止說他們自己的“京話”;安南實行儒道佛三教並行,所謂“三教同源”,也有比較燦爛的文化,但僅限於上流階層,這些村寨中的孩童自然沒有受教育的機會,此番賈旭安排塾師教授他們正統的孔孟之道,趁他們還小,在思想上將他們同化;除此之外,還要學習織補、農桑、飼養等技能,替城中各營承擔一些浣洗衣物、分揀稻粒、放鴨子之類的雜活。
賈旭要求“再教育營”的塾師們,要時刻關注這些安南孩童的學習情況。那些頑劣不化的,直接送去礦山陪他們的父輩接受“磨礪”,隻有通過學習深刻認同了漢家文化的,才有資格繼續待在再教育營裡,進而未來有成為昌化軍自由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