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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東跨院今夜難得一片漆黑,半盞燈也沒亮。
內室的床上,一個窈窕身影輾轉反側。蹬開被子,過了會兒又拉回來蓋一半,最後索性起了身,重新支起窗,望著天邊的月亮發愣。
自得月樓回來,竇清歡才終於喘了口氣。東家票全部發售完畢,秦啟晟笑得合不攏嘴,她卻對著前半日與上官祺簽下的契約出神。
天水閣做的生意不乾不淨,她管不了,更深知淪落至此的風塵女子大多也是萬般無奈。
但碧蘿苑又是做什麼的呢?
心煩意亂間,竇清歡忽然想到了上官祺臨走前好心的建議:
“若你那東家票還是賣不出,不如試試找幾個聰明好看的姑娘來。我可以從天水閣給你調撥幾個,她們在拿消息、搭人脈上可都是好手,更何況個個都——”
“不需要,多謝!”
竇清歡當場打斷了即將入耳的不堪言語。本還覺得不錯的提議,在後半句卻被生生惡心到,被業內大佬視作平常的所謂機銷潛規則,在她心裡永遠都不被接受。
聰明,漂亮,還能靠本事吃飯,怎就這麼被人瞧不起,甚至當工具使喚呢。
如此想來,或許蘇無羨對天水閣裡姑娘們的看法恐怕也如尋常人一樣,覺得不過是些靠皮囊謀生的女子,即使有同情也不過是上位者的俯視。
想到這裡,她眼眶漲疼,鼻梁發酸。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之前縹緲的妄想還是早早放下為好。
她回到了床上,蒙在被子裡歎息。剛要闔眼,忽然聽到一聲嗤笑。
“你怎的這副表情?”
桌旁的男人款款起身,卻並未走太近,悅耳的聲音如同夜風吹拂。
“跟快哭了一樣,想家了?”
蒙著頭的小姑娘聽出這熟悉的聲音,心尖酸楚,一滴盤旋許久的眼淚順著眼角劃下。她賭氣道:
“是,太想太想回家了。”
“……”
男人許久沒有應聲,良久才開口問:“是哪裡住得不開心麼?”
竇清歡負著氣,隨口扯了句話回他:“手下人想走,要麼是錢給少了,要麼是受了委屈。你自己反思下是哪裡的問題。”
蘇無羨一頭霧水。他還未下衙便聽聞今夜得月樓熱鬨非凡,有頭有臉的幾位掌櫃都來造訪,出來時更是對得月樓交口稱讚。不久後,秦掌櫃便宣布東家票售罄。而黑市上,前幾日售出給散戶的東家票已經漲到近五兩銀子一張。
他匆匆趕回來,梳洗後便來了東跨院想向這位妙手操盤的竇姑娘道喜。不想恰好看到對方在窗口神色憂傷地發呆,連他從正門進來都絲毫不曾發覺。
錢,他早說過整個蘇府任她取用。委屈,他也一直護著她,任她推陳出新地隨心所欲。蘇無羨絞儘腦汁,最終放棄思考。
“你若想家,我準你假去探親如何?”
他的語氣頗有些息事寧人的討好,卻把小姑娘搞得更加心煩意亂。休什麼假,東家票價格大跳水怎麼辦,買入的東家來問經營財務情況怎麼辦,酒肉果蔬供應價不穩定怎麼辦。她怎麼可能休息得了呢!
但她更想在意的,是自己這位老板到底有什麼灰色生意。她不想為那幢豢養又利用女人的小樓白白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