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痛的哭聲莫名引得他心裡發慌,眼看她哭得愈發嚴重,裴扶墨隻好褪下了外袍上榻,將她抱在懷裡,不斷地輕聲安撫她。
“對不起,裴小九……”
裴扶墨麵色微凝,順她後背的動作忽然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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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醒來,江絮清頓時感到頭昏腦漲,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腦袋一般。
安夏聽聞動靜便推門進來,說道:“夫人,宿醉後第二日會有痛疼是正常現象。”
江絮清扶著額,從榻上爬起來,問:“昨晚發生什麼了?”
“奴婢看到的就是世子抱著喝醉酒的夫人回來了,後麵發生的事奴婢也不大清楚。”
江絮清詫異道:“世子昨夜又來了?”
安夏回道:“沒錯,昨夜來的比前日要早,興許是為了在夫人入睡之前,匆忙趕來的。”
結果沒料到還是沒有見到夫人清醒的一麵。
江絮清頓時後悔不已。
她中午沒有午睡,就是擔心裴扶墨會午時抽時間過來,沒料到夜裡飲了酒就稀裡糊塗地睡去了,其餘一點印象都沒了。
“安夏,你今日必須將我盯緊點,絕對不要錯過世子過來的時辰了。”
“好嘞。”
話是這樣應下了,但是昨晚一過,裴扶墨竟是將近五日都沒有過來。
這幾日,江絮清每個晚上都等的眼皮打架,實在困得不行了,結果第二天醒來得到的消息是,世子夜裡並沒有來。
她這下完全想不通了,難不成是她喝醉酒那晚,對裴扶墨做了什麼事?他是生氣了?
難不成,她打了他?
與此同時的東宮。
這幾日裴扶墨忙得無法歇腳,太子李謙得空便讓他入宮了一趟。
太子李謙麵色緊張道:“玹影衛查到的消息,半個月前在護國寺的山腳下的村落附近,似乎有看到裴幽出沒的蹤跡。”
裴扶墨背脊靠在椅後,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蓋,冷笑道:“看來那具屍身果然是他放出來的障眼法。”
偏生那麼湊巧,麵部五官被摔得血肉模糊,右腳胎記處被巨石砸爛。
李謙憤然道:“他能弄出這障眼法,想必是知道有暗衛搜尋他,想要取他性命,才一直躲藏在暗處沒有現身。”
裴扶墨道:“三皇子那沒有任何消息,他大抵是還沒辦法聯係到三皇子的人。”
“無論如何,儘快找到他,千萬不能讓他回到侯府了。”李謙說完,便吩咐暗衛現身,將事情吩咐下去。
裴扶墨站起身,撣了撣衣袍,凝眸望著院外樹上綻放的枝花許久許久
。
最後說道:“表哥,你不是很想要佳月公主回來?”
李謙臉色微變,“你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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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一連過去了兩天,裴扶墨還是沒有到溫泉山莊來。
就連裴靈萱都覺得怪異,見江絮清這般愁眉不展,便道:“興許是他近日公務實在太繁忙了,這才抽不出時間過來。”
這處溫泉莊子離長安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倘若騎馬疾速趕來也要一個時辰,每個夜裡趕過來,天未亮又要趕回去,的確很消耗時間。
江絮清也理解。
她隻是心裡總有種極其不安的感覺,慌亂得不行,好似即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一般。
就連今日的天氣都好似驗證了她的心慌,到傍晚時,忽然下了瓢潑大暴雨。
窗外漸大的雨勢壓彎了庭院的小樹苗。
這次的暴雨與上個月護國寺出事的那場暴雨有的一比。
唐肅也難得嚴肅了起來,他冒雨過來叮囑道:“你們夜裡不要外出了,都好好待在屋子裡,將門窗封緊。”
叮囑完這些話後,他還不放心,親自去檢查了江絮清和裴靈萱住的屋子,將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後,這才稍微安心。
夜裡,裴靈萱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絮清坐在窗邊,聽著外麵滂沱的大雨聲,那巨大的滴答聲響像在敲打她忐忑不安的心,此時心臟快到像是要跳出來了似的。
這場大雨同樣下在了城內。
左軍衙署。
裴扶墨站在臨窗邊負手而立,聽著雨聲,心裡許久無法沉靜下來。
耳邊還在不斷回響一句話:裴幽還活著。
前幾日江絮清宿醉時說的那句話,她對他道歉,是何意?
此時無數個念頭頻繁的在他腦中回蕩。
難道她很早就知道了裴幽還沒死?
這種疑心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會瘋狂滋生。
倘若,其實她什麼都知道?
裴扶墨忽地臉色更沉,心裡猶如巨石所壓,呼吸都紊亂了起來,這種慌亂到他抓也抓不住的感覺愈發的明顯。
她為何忽然提議要去溫泉山莊休養?
母親分明隻說長姐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休養,她為何自己主動提出了溫泉山莊?
他的心此時,正不斷地冒出一些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猜想。
恰逢這時,玹影衛現身屋內,回稟道:“世子,有裴幽的蹤跡了。”
裴扶墨轉過身來,麵沉如水:“在何處?”
玹影衛從懷中取出一枚墨色的玉佩,說道:“屬下在某處的溫泉山莊附近的河流,發現了這枚墨色的玉佩,背後正刻了裴幽的名字。”
那枚墨色的玉佩敞露在眼前時,裴扶墨感覺自己的心像是猛然抽痛一下,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衝擊,腳步不穩地連連後退幾步。
玹影衛驚訝道:“世子?”
屋內氣氛沉了一息,裴扶墨站直了身子走過來,冷聲道:“玉佩給我。”
“是。”
裴扶墨接過那枚玉佩,垂眸看了許久。
玹影衛還沒察覺出什麼,說道:“這枚玉佩製作精良,想必是極其珍貴的禮物,屬下曾有幸見過這類墨玉石,這世間這款墨玉寥寥無幾,幾乎很難尋得,這麼尊貴的玉佩,必定是裴大公子的。”
是嗎。
裴扶墨輕笑了聲:“你覺得這玉佩好看嗎?”
玹影衛一直低著頭回話:“是枚精致且特殊的玉佩。”
裴扶墨輕輕接話道:“沒錯,還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玉佩。”
玹影衛繼續回話:“那溫泉莊子,屬下暫時還沒查到具體是哪一處,請世子再給半日……”
“不必了,我知道在哪。”
裴扶墨冷臉闊步跨出去,喊了周嚴過來,“備馬,我要出城。”
周嚴驚訝道:“世子爺,現在還在下大暴雨,或許晚點還有雷鳴閃電,路上想必是極其危險的啊。”
裴扶墨麵無表情地看他,“我說備馬。”
周嚴頓時打了個哆嗦,跟隨世子多年,他從未見過世子的眼裡露出那般恨意洶湧的冷意,好似他若不服從,便會立即血濺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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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不見停,雨水在窗邊滴落,水花濺入屋內。
江絮清站在窗邊,雨水將她的衣裳沾濕。
安夏趕緊過來將窗戶關緊,苦口婆心道:“夫人,您快去歇息吧,今晚這雨真的下得很大了。”
江絮清不安地在屋內四處走動,無助道:“安夏,我睡不著,這心裡頭就是慌得很。總覺得要出事了。”
安夏還以為是雨下太大了,她害怕,便安撫道:“沒事的夫人,等雨過去便好了。”
江絮清急切地搖頭,“不是,我有預感,我的心從夜裡就跳得極其快。”
是不是裴小九出事了?他這幾日沒有過來,興許是他那邊出了什麼突發狀況?
她心亂得不行,好似要翻攪起什麼驚天駭浪般,根本無法冷靜下來。
安夏沒辦法,隻好又把窗戶打開了一些,說道:“那好,夫人便坐在這聽聽雨聲,興許一會兒就困了。”
江絮清坐在臨窗邊,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膝。
窗戶打開坐在窗邊,這跟淋雨有什麼分彆?
安夏操心得不行,但見她這般反常,實在不好勸說了。
江絮清聽著雨聲,許久還是無法入睡,整個人煩躁地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最終,她還是站起來出門,望著門口房簷下的雨水,不斷地期盼雨快些停下來,天快點亮。
等天一亮,她就趕緊回去看看裴小九。
否則她實在是睡不著覺了。
下了暴雨的溫泉山莊夜裡安寧,除了雨聲什麼都聽不見,江絮清靠在廊柱旁,不安地細細算著時辰。
此時前方似乎有光亮正在靠近。
她眯了眯眸,感到有個人披著蓑衣,提著夜燈朝她這邊走來。
她看不太清楚來人是誰。
正要要尋安夏過來,此時一道驚雷閃現,光影掠過,恰巧地照亮了來人的臉龐。
她清晰地看到,那隱匿在那蓑衣下的人,正是失蹤多日的裴幽。
江絮清頓時呆若木雞,傻傻地立在原地,看著那道身影許久無法動彈。
可那道身影似乎並未朝這處過來,他站在原地皺了皺發白的臉,似乎腿腳有些不便。
裴幽暗罵一聲,倒是沒想到這腿傷如此嚴重,碰了水後便痛得他寸步難行。
也顧不上江絮清看沒看見他了,他隻能狼狽地返了回去。
江絮清臉上的血色霎時間褪去,慘白一片。
等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後,她急忙返回了屋內。
安夏見江絮清慌慌張張奔進來,身後好似有豺狼獵豹追著她似的,驚訝道:“夫人你去哪兒了?衣裙都濕透了。”
江絮清眼睛瞪得極大,神思胡亂得不行,她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
她匆忙地換上了繡鞋,轉身要取門口的油紙傘,神誌不清地一直呢喃:“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雙腿還在隱隱打顫,取油紙傘的手怎麼都握不穩,神態好似瘋癲,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著,滿腦子隻有一句話。
她要離開這裡,不能讓裴小九看到。
否則她真的就解釋不清了。
安夏還沒明白什麼情況,江絮清已經艱難地撐著還未完全打開的油紙傘闖入了夜色之中。
外麵還下著瓢潑大雨,她忽然衝進了雨幕中,霎時間便不見了蹤影。
安夏嚇得心臟險些停掉,“夫人——”
江絮清憑著本能直接奔到了莊子入口。
門口值守的護衛遠遠瞧見一個女子撐著一把沒有完全打開的油紙傘,幾乎雨水都灌溉在她身上,纖弱又狼狽,頓時也嚇了一跳。
隻見那女子直接往馬廄過去,強行想要拽出一匹馬。
雨水胡亂地拍打在她的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哭著喊:“求你了,帶我回侯府好嗎?”
馬兒根本聽不懂她說什麼,隻能一人一馬這般爭執著。
那護衛不得不趕緊過來,問道:“世子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護衛的聲音很快融進雨聲中,江絮清沒聽見,固執的要拉扯馬匹。
最終那護衛出手幫她將馬牽出來,說道:“這夜深了,世子夫人要出去?”
江絮清頓時跟看見救命稻草一般,“求求你,帶我回城裡,或許我不回去也行,但我絕對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那護衛沒明白她的意思。
但夜深了,此時還下著大雨,是決然不能隨便亂跑的。他安撫道:“您稍等,我這就去請莊主過來。”
說罷,他轉身便走了。
江絮清忽然泄力了,無助地靠著架子滑落,她隻覺得
現在無依無靠,
渾身都是冰冷的。
她一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腦子就是如漿糊一般混亂不堪。
從看到裴幽的那一刻起,她便受足了刺激。
現在得知裴幽就在這莊子裡,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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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風雨飄搖,大雨下夜間實在寸步難行。
馬蹄奮力濺起泥水,裴扶墨渾身濕透,麵無表情地朝前方策馬。
不知疾奔了多久,就連那馬兒都累得快要支撐不住,雨地泥濘,馬蹄猛地一打滑,直接將裴扶墨從馬背上甩了下來。
從馬上滾落,他都未曾發出一絲絲聲響,墨色的長袍沾了不少汙臟的泥水,他看都未曾看一眼,抬手擦了擦麵上的雨水,便又繼策馬疾奔。
馬兒尚且距離溫泉山莊百米遠時,忽地從轉角處緩緩走出一道搖搖欲墜的人影。
“籲——”
裴扶墨及時拉住疾奔的馬兒,遂翻身下來。
他手握馬鞭,沉著步伐踩著濘泥不堪的泥水,一步步朝那人邁去。
江絮清失魂落魄地行走在雨夜之中,男人挺拔的身形步步朝她靠近,偉岸的身影最終落在她的身上。
她麵色蒼白,眼裡一絲光都沒有似的死氣沉沉,最終目光緩緩落在男人布滿了雨水的臉龐上。
看了片刻,她無力地呢喃:“你不來接我,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語落,隨著她這句話,便是她身軀發軟,渾身無力地直接暈倒在男人懷裡。
裴扶墨黑眸輕顫,死死看著她這幅狼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