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皎潔,夜風依舊。
江絮清覺得腦子暈乎乎的,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在殿內被酒水熏染,她慌亂地後退了幾步,直到背脊徹底抵住了樹杆,那堅硬的觸感才將她的混亂的神思拉回來了幾分。
“你、你瘋了?”
她幾乎是想也沒想,說出了這幾個字。
裴扶墨神色微變,他闊步上前將她逼得退無可退,垂眸看她輕笑:“江慕慕,在你看來,我想娶你為妻是瘋了的行為?”
他和她挨得實在太近了,再近下去怕是又要貼在一塊。
江絮清緊張十足揪著自己的衣袖,顫聲道:“可是……可是你怎麼突然要娶我為妻呢?我們不是很好的玩伴麼?”
她也從沒想過將來要與裴小九做夫妻啊……
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彼此再熟悉不過,該是很好玩伴才對,怎麼突然要成為夫妻了?
海棠樹葉垂在裴扶墨肩頭,他兀地哂笑:“江慕慕,你是有多麼天真。”
“什麼?”
裴扶墨的眉眼含著她看不懂的情緒,緩聲道:“你覺得,一個男子滿心滿眼隻能看到一個姑娘,是為什麼?難道這隻是玩伴的情誼?”
他眼裡隻能看到她,是為什麼呢?
**
中秋宮宴散了後,江絮清便跟著母親唐氏出宮上了江府的馬車。
車廂內,江絮清整個人還魂不守舍,腦海裡還不斷地在回響起裴扶墨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
她僵在原地許久沒回話,後來還是太子殿下來了,將裴扶墨喊了過去,他這才不得不離開。
她也是慌亂之下,匆忙離開了那個位置,直到宴席散了仍然心不在焉。
裴小九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慕慕?”
江絮清一愣,回過神笑著回:“阿娘,怎麼了?”
唐氏見她從皇宮出來後便一直沉默不語,說道:“阿娘都喊了你幾次,怎麼都不回答,你在想什麼呢?”
江絮清麵上浮現糾結,半晌還是搖頭,“沒什麼……”
唐氏意味深長看著她,“小姑娘長大了,都有秘密藏著不告訴阿娘了是嗎?”
恰逢這時,馬車正好到了江府,唐氏也沒追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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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過後一連幾日,裴扶墨也時常來了江府,起先江絮清還在意著他那日宮宴對她說的話,百般想要逃避,可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總有辦法在她特地避開時,巧妙得堵到她。
江府花園。
裴扶墨身姿悠閒地彎腰在逗弄綻放的鮮花,直到輕盈的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下,他才緩緩直起腰身轉過來看她。
“那日我說的話,你可想明白了?”他問。
江絮清一身碧青色輕紗長裙立在絢麗的陽光下,她遲疑了許久,才搖頭輕聲道:“我不知道……”
裴扶墨心道,果真被他猜對了,江慕慕現
在還沒開竅。
他輕歎,遂走上前點了點她潔白的額頭,淡聲道:“既然想不明白就彆想了。你隻要記住,從前該對我怎樣,今後也要怎樣,再也不可刻意逃避我,知道麼?”
江絮清抬手捂住被他戳紅的額頭,小臉一皺,嘟囔道:“不行,我是大姑娘了,再不能……”
話未說完,就被裴扶墨輕飄飄地打斷,“這種話術你可以收回了,關於你和我的親事,我已經與我母親說了聲,她說會想辦法與江伯父伯母溝通的。”
他們裴江兩家的關係就擺在這,又有誰能越過他與江慕慕定親?
他那日也是一時急了,竟是忘了這層關係。
“既然我們即將定親了,是否不需要再這般疏遠下去了?”裴扶墨嗓音放輕了幾分,有些愉悅。
江絮清呆了片刻,問道:“我和你的親事定了?”
裴扶墨見她一點都不像很高興,蹙眉道:“尚未,不過也快了。”
那就好。
江絮清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在他麵前豪不隱藏因為親事還未定下而放鬆的情緒。
裴扶墨麵色驟冷,一手彈開他方才撥弄的花朵,冷聲道:“你就這麼高興?”
他眼底的幽深冷漠,莫名使江絮清害怕,她道:“可我還沒想好,我根本沒有想過今後要嫁給你的事……”
裴扶墨氣得笑了幾聲:“為何,你給我一個解釋,為何其他陌生男子都可以,為何就我不行?”
是啊,為何……
江絮清覺得自己也沒明白。
她隻是一想到將來或許要嫁給裴小九,就覺得好似哪裡都不太對。
有緊張,有害怕,還有一種她不敢往前一探的迷茫無措。
大抵是她現在一時很難把幼年玩伴當做未來夫君來對待。
裴扶墨急躁地踱步走了幾圈,倏然將視線落在那花圃裡的一朵鮮花上。
那朵花兒生得極其漂亮,即便還沒長開,但仍花香四溢,四周不少蟲蝶都朝那朵花兒撲來,美得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摘。
就像即將成長為大姑娘的江慕慕一般,千嬌百媚,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但同樣,那朵花兒它即便再美麗,也沒有到茂盛綻放的時候。
也如同現在的江慕慕……
她如今才十二歲,對許多事都處在半知半解的階段,或許男女之情現在離她實在太遠了,忽然讓她這樣接受,她定是無助的。
就像他,不也是十五歲了才漸漸明白對江慕慕的感情並非是單純的玩伴之情,不是麼?
裴扶墨最後看了那朵花兒一眼,則慢條斯理的轉過身來。
他容色含著幾分輕快,道:“我可以給你時間,我會等,等到你想明白為止。”
他的聲音澄澈好聽,唇邊淺薄的笑意也如同和煦的清風。
江絮清抬眸望著麵前少年俊逸的麵容,鬼使神差道:“倘若,倘若我一直想不明白呢?即便這樣你還想娶
我嗎?”()
裴扶墨搖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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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清心尖一跳,有些說不清的緊張。
緊接著,又聽裴扶墨道:“江慕慕,我想娶你為妻,不是娶你做玩伴。”
他隻想要她心甘情願嫁他為妻。
就像他多麼喜歡她一樣,她同樣也要對他有同等的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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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裴扶墨與江太傅夫婦到底說了什麼,總之雖然他二人的親事沒有定下來,但唐氏也沒再像從前那般替江絮清的親事擔心了。
最近隻要有人有任何要與江家結親的打算,唐氏都想辦法婉拒了。
江絮清思來想去,猜測定是裴扶墨在她爹娘麵前說了什麼能讓爹娘安心的話。
可他前腳說會給她時間想明白,後腳卻還是在她爹娘麵前把她先定下,總之他想得是麵麵俱到了。
至於近期不少媒婆上鎮北侯府打探裴扶墨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這種事,雲氏得知了自己兒子的想法後,自然會體貼地為他推拒。
轉眼便進入了隆冬日,寒意刺骨之時,又是一年的除夕來了。
除夕是一家團圓的好日子,各家各戶吃了年夜飯後,便趁著歡悅的節氣夜裡出來熱鬨熱鬨。
江絮清用完年夜飯剛回到了鳴秋院,窗戶便被小石子叮響,她抿唇笑了笑,心知現在是誰站在她房間的窗外。
今日白天下了大雪,後院的雪都沒來得及鏟,江絮清推開窗,便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一眼看到了站在窗戶邊上的裴扶墨。
少年麵容白皙,隨著年歲漸長,他的臉部輪廓分明了許多,但仍帶著些許稚氣。一雙如黑曜石似的瞳仁映著清冷的月色,他麵上沒有銜笑,有幾分矜貴的冷意。
窗戶推開後,他輕提唇角,道:“出來,今夜一起過除夕。”
江絮清指尖按住窗台,對上他明亮的桃花眼,還是點了點頭。“嗯。”
朱雀大街平日裡便繁華盛鬨,到了除夕夜更是人潮洶湧,兩道的街邊賣花燈的,賣小食的尤其搶手,即便今日極其寒冷,但所有百姓都沉浸於歡鬨的過年喜悅之中,各個都掛著歡快的笑容。
這熱鬨的氛圍,很快將江絮清貪玩的心思勾了起來,歡鬨的街市總是不乏吸引人的玩意兒,她的目光在眾多攤位前流連,最終被一處有趣的糖人攤子吸引。
等裴扶墨反應過來時,江絮清早已經溜得不見蹤影了。
今日是除夕,夜裡的街市上的人比平日裡還要多上幾倍,若是有什麼差錯,失蹤了可是大事。
裴扶墨沒再耽擱,往諸多的人堆出四處尋找。
前方不遠處傳來幾個路人的聲音。
“那怎麼有個小姑娘蹲著呢?大冬天的不怕冷麼?”
“不知道,莫不是跟家人走散了?”
裴扶墨順著這聲,撥開了前方當著他的人群,總算在一處角落的陰暗處發現臉色蒼白,抱著自己的雙膝蹲在地上的小姑娘。
“江慕慕!”他幾個大步
() 跨過來,嗓音帶著緊張的顫意。
江絮清蹲在地上,掌心用力地按著自己的小腹,待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緩緩抬頭,看到的是裴扶墨擔憂的麵容。
她的淚水霎時間湧了上來,再開口時已是哭腔:“裴小九,怎麼辦……()”
裴扶墨站在她身前,將四周投來的好奇目光遮擋,追問: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江絮清委屈地點點頭,小聲道:“我肚子疼……”
似後麵的話難以啟齒,不知該不該開口。
裴扶墨神色驟變,“肚子疼?我帶你去找個醫館。”
說完,他就要扶起她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