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宮。
梅貴妃倚在美人榻上休憩,聽到輕巧的腳步聲,淡聲問:“回來了?”
佳月抬起的右腳悄悄放落,換上甜美的笑容便貼上去,道:“母妃,您還未睡呢?”
梅貴妃緩緩睜眼,捂唇打了個哈欠,說道:“你沒回來,我怎麼睡得好?”
“說吧,是又去了東宮?”
佳月乖巧地蹲在美人榻旁,給梅貴妃敲腿,邊敲邊還諂笑地問:“母妃覺得舒服嗎?”
梅貴妃舒適地“嗯”了聲,“手法不錯。”
“但這也不是你三番兩次夜宿東宮的理由!”
語罷,她臉色一變,將腿挪開。
“月兒,我知曉你是害怕寂寞,可後宮裡有那麼多公主,你為何不同公主們結交?為何偏偏要時常去找太子?”
佳月可憐巴巴地蹲在地上,揚起臉望著肅容的梅貴妃,小聲道:“母妃……那些公主們,她們說我是孽種。”
她難道不想交好友嗎?是沒人願意同她玩!
那些公主們都知道,若是哪一天梅貴妃失寵了,她這個冒牌公主就徹底沒有任何價值,又有誰願意與她這個沒有皇家血脈的公主來往?
梅貴妃坐起來,彎腰將佳月扶起來,柔聲道:“傻孩子,你是公主,與她們平起平坐。”
佳月眼睫顫了顫,這種話,她再年幼幾歲或許也會當真了。
梅貴妃也心知自己女兒的倔脾氣,無奈道:“好,那你與宮女們玩鬨也好,為何就非要去找太子?”
佳月小聲道:“因為太子哥哥溫柔,從不會刻意排斥我,他是好人。”
梅貴妃怔了怔,太子李謙是出了名的性子溫和柔善,可那也隻是對待外人,他真正的性子,又有誰知曉?
皇家水太深,有那樣的父親,他又怎會善良到哪去?
隻怕太子心裡也恨極了她,又怎會真心對月兒好?
可惜月兒現在顯然被蒙住了雙眼,如今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一門心思想要與太子交好。
**
佳月的確沒有把梅貴妃的話放心上去,她時常去東宮,死乞白賴地纏著李謙。
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太子哥哥卻從未排斥過她。
即便有時太子哥哥不願她在東宮留宿,隻要她好好的求上一回,他也拿她無可奈何。
太子哥哥是不是好人,沒人比她還清楚。
日子久了,也不知從何時起,東宮準備膳食,都會特地為佳月公主備一份,這種事太子並未特地吩咐,但王勤作為太子的貼身太監,自是眼明手快為主子分憂。
隻是今晚,眼前著這一桌的膳食都要涼了……
王勤麵露難色道:“殿下,興許公主是被什麼事纏上了,今晚來不了東宮,若不然您還是先用膳如何?”
李謙垂目掃了眼桌上的吃食,不知不覺中佳月已經融入到他的生活裡,就連他東宮內的小廚房已經
會特地為佳月留上幾道她愛吃的菜。
以往她總是厚著臉皮來蹭飯,想必又是王勤私自做的決定。
夜色很深,庭院風聲徐徐。
李謙淡聲道:“將這幾道菜撤下去,涼了。”
王勤躬身領命,上前一看,這可都是佳月公主愛吃的呢。
看來今晚佳月公主沒有來,殿下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心裡還是很在意的。
“是……”
王謙吩咐兩名小太監入殿,收拾收拾,把礙著太子眼的那幾道菜正要撤下去。
這時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正從廊下轉角處奔來。
佳月看到小太監正要撤下膳食,詫異道:“王公公,殿下還未用膳麼?”
王勤低聲道:“哎喲,公主您總算來了,殿下等您一整晚呢,您若是再不來,殿下怕是怎麼都不願動筷子。”
門口的小聲交談傳了進去,李謙耳廓微動,聽到小姑娘刻意壓低的詢問聲,唇角泛著笑意。
等那腳步聲進來時,那抹笑意極快消失。
“太子哥哥?”佳月看了一眼桌麵,問:“太子哥哥現在還不用膳,可是在等我?”
李謙抬眸看她,“想多了,隻是今晚沒什麼胃口。”
佳月心中偷笑,方才王公公都告訴她了,太子哥哥還嘴硬不承認呢,沒想到他還有這樣調皮的一麵。
“那我來了,太子哥哥還沒有胃口嗎?”她落坐在李謙對麵,雙手捧著臉龐,甜笑地望著他。
李謙含笑:“佳月,你成天賴我這東宮蹭飯,莫不是瞧上我東宮的廚子了?”
佳月詫異道:“這都被太子哥哥知曉了?”
李謙微眯眼眸,心中掃過一抹不快。
佳月見他笑意淡了幾分,說道:“好啦,逗你了。”
說著,她便挪了幾個位置蹭過來坐到李謙身旁,給他夾了一塊他愛吃的菜,“佳月是因為喜歡與太子哥哥玩耍,才會總是來東宮的。”
被她這般輕聲細語的安撫了下,李謙心中的不虞竟是這樣悄然化解。
佳月渾然不知,繼續笑道:“沒想到時間久了,佳月不在,太子哥哥就連用膳都覺得無趣?”
她故作勉為其難道:“那好吧,今後我就早些來,省得太子哥哥沒看見我,都吃不下飯了。”
這些不過是她平日裡想要留在東宮時的借口,這般打趣的說,說多了,她信手拈來,這幾年李謙也實在聽了許多。
夜裡,佳月留在東宮用了晚膳後,本想再多逗留一陣,沒料到,福寧宮的宮人尋了過來。
李謙認得,那是梅貴妃身邊最是信任的宮女。
隻見那宮女朝太子行禮後,又口傳梅貴妃的命令,強行帶佳月公主回福寧宮。
“太子哥哥,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她依依不舍地與李謙告彆,再跟著那名宮女離開。
望著佳月的背影,李謙陷入了許久的沉思。
**
裴扶
墨從國子監出來後,便來了躺東宮。
還當太子這東宮許久沒有來人了,裴扶墨頓時察覺出不對勁,問道:“表哥的東宮可是時常有客?”
李謙問:“何以這樣說?”
裴扶墨掃了一圈,視線落在那書案旁的紅木椅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什麼,我就隨口一提。”
裴扶墨不經意的視線,及時被李謙捕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李謙這才發現,他平常用的那張書案旁竟是多了一把椅子。
隨後,他心下一咯噔,在寢殿內隨意看了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的寢殿,不知何時已經處處都有佳月常常來的痕跡。
裴扶墨即便察覺出異常,也沒打算追問下去,表哥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且對後宮的公主和皇子都極其疏離,想必隻是最近與宮女玩得比較熟稔罷了。
李謙見他沒繼續問,便也刻意逃避這個話題,不知為何,他不太想要其他人知曉佳月時常來東宮找他的事。
“你今日怎麼有空來找我了?怎麼,是慕慕又不理你了?”
裴扶墨背脊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聞言,輕笑著哼了聲:“哪有的事,是我懶得理她了。”
李謙打趣他,“最好真是這樣。”
裴扶墨唇角一抽,忽地坐直了身軀,不悅道:“我哪裡做錯了?是她自己走路時摔了一跤大哭了一頓,這也能怪到我身上?”
李謙慢悠悠掃了眼他生動的臉龐,他隻有每次提到自己的小青梅時才會有這些明顯的情緒。
嘖,才十一歲呢,這就被拿捏得死死。
“如果隻是她摔跤哭了賴到你身上,那的確是慕慕的不是。”
裴扶墨點頭,“沒錯。”
李謙又慢聲道:“但,倘若她摔倒是你的引起的,那你可不無辜。”
裴扶墨反駁,“我可沒推她,是她自己在路上走忽然崴了一跤整個人撲倒了,當時我都不在她身旁。”
“喔,是麼?”
裴扶墨不自在地摸了摸眉尾,“我就是聽說她大哭了一場,覺得沒看到很是可惜,就命人去請了畫師將她大哭的樣子畫下來,想要品鑒而已。”
李謙:“……”
“誰知被她知道了,還對我生氣,說三天內誰主動和對方說話就是小狗。”
裴扶墨嗬了聲:“反正我定不會主動開口的!”
李謙笑了幾聲,心想,佳月會不會有一天也會同他打這種幼稚的賭約。
應當不會,佳月年歲大慕慕幾歲,還是懂事得多。
他唇邊銜著笑意,持久散不去。
裴扶墨蹙眉,盯著李謙看了半晌,“表哥,你近來可是有什麼很開心的事?”
李謙微怔,又恢複了往常神色,淡笑道:“並無。”
裴扶墨雖並未深究,可此刻,李謙感到自己的心猶如沉入了深淵。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想起佳月的次數竟這般頻繁?無論是什麼,都是些與佳月無關的事,他的思緒
都能非常自然地跳到佳月身上。()
這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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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竟不知不覺被佳月掌控了。
裴扶墨在東宮逗留了許久,黃昏之時出宮了。
李謙在他離開後,便站在臨窗下,看著庭院上茂盛的綠蔭許久。
夜幕降臨,月色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