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前, 審訊室內, 露易絲·萊恩端坐在鐵桌之後，在慘白的聚光燈下整理著自己的頭發。
沉重的咯吱聲響起, 鐵門開啟, 露易絲扭過頭, 她看到那個健壯的、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白色的披風在他的寬肩之後晃動，刺眼的燈光為他的身影似乎鍍上了一層冷硬的光澤。
露易絲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超人, 直到他在她的對麵坐下。
白色的燈光橫在二人之間的頭頂，鐵桌的影子拉長著, 仿佛割開了兩人腳下的世界。
他們互相注視著彼此。
“你想見我。”超人沉沉地開口, 平敘事實。
露易絲仍然打量著他的臉。她第一次如此正麵的注視白超的麵龐，他給她的感覺熟悉又陌生。他的身上有一種割裂感, 露易絲明明知道超人就是克拉克·肯特，可是現在卻又無法在他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這才是真正的他。
露易絲終於收回目光。
“十七年前, 毀滅日的事件之中，你救過我，你還記得嗎？”露易絲緩緩地開口，“從那之後, 我有一段時間一直懷疑你就是超人。”
那時, 正義聯盟和毀滅日在一座小島上纏鬥，為了獲得一手資料和現場視頻, 在狂風暴雨之中, 露易絲搭乘直升飛機來到小島上。在那場幾乎毀天動地的戰爭之中, 露易絲拍到了很多照片和視頻，卻差點被兩方的戰鬥波及，是超人在戰鬥之中忽然聽到她的聲音，及時幫她擋了一下，又送她到島嶼邊緣的安全地帶。
那時，報社裡的克拉克·肯特還是一個看起來戴著眼鏡沉默笨拙的青年，似乎和超人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可是當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超人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在雨水和火光交雜中的他那雙明亮的、仁慈的、悲憫的、猶如天空般包容的湛藍色眼眸，數個日夜都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那雙眼眸讓她感到熟悉，直到有一天，露易絲終於想起來她在哪裡見到過。在克拉克·肯特的身上。
她無法立刻將兩人聯係起來，卻在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隻不過可惜，在她還未有所行動的時候，克拉克·肯特便從星球日報離職，直到十五年之後，他們才在街道上偶然相見。
感受著女人的目光，克拉克抬起頭，他平靜地注視著她。
“我不記得了。”
超人的記憶很好，足夠他記住過去幾乎每一天發生的事情，更何況是毀滅日這麼大的事件。他確實記得他救過露易絲，可是這麼久過去了，他們又站在不同的立場，就算記得又能怎麼樣呢？
女人似乎並沒有對這個答案意外。她仍然看著他那雙藍色的眼眸。
過了半響，她輕啟嘴唇，“我曾經喜歡過你，超人。”
兩人互相注視著彼此，超人看起來不為所動。
“這就是你要見我的原因？”他說。
“不，我隻是想問你一個問題。”露易絲說，“告訴我，克拉克……曾經的超人為地球帶來希望和光明，人們視你為光明的神。可是現在，這個連現身都能讓平民畏懼驚恐逃離的你，還是當初的那個帶來希望的超人嗎？”
超人的目光逐漸變暗。
“我不在意你是怎麼想的，露易絲。但我們可以談一些切合實際的問題。”他緩緩地說，“我可以剝奪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讓你這些年來的拚搏付之東流，這輕而易舉。但是，你的確是一個好記者……我想你也不願意讓自己的職業生涯止步於此，不是嗎？”
這句話終於打破了露易絲臉上的平靜。她的眼睛微睜，鼻尖的呼吸微微顫動。
她追尋了超人整整十七年，見證了他的轉變和世界的聚變，卻仍然心存幻想。可能是他當年身上的光明溫暖太過炙熱，才更顯得如今的他如此冷血。
十七年，她從年輕女孩變成了如今的成熟女性，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七年？
沒想到，追尋到最後，她終於如願以償抓住了超人，卻又被他狠狠刺傷失望。
她知道，當初的那個超人，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他已經變了。
“……我當初怎麼會對你這樣的惡魔動心？”露易絲輕聲喃喃道。
超人平靜地麵對她那雙指責和不敢相信的眼眸。
“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他說，“你可以從這裡走出去，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過你的總監生活。也可以自找麻煩，失去一切。選擇權在你。”
露易絲蒼涼地笑起來，她的雙手撐在桌子上，她探過身體，緊緊地盯著克拉克。
“選擇權？從十五年前開始，我們何時擁有過選擇權？”她說，“我們人類都是你手中的提線木偶，超人……而你就是那個卑劣的頑童，讓人類在你的手裡按照你的意願起舞。你真的覺得自己是在為我們好嗎？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十分深明大義？不，克拉克·肯特，你與過去曆史上的每一任獨/裁者都沒有區彆，隻不過你更會粉刷太平罷了！”
碰——！一聲悶響傳來，兩人之間的鐵桌已經凹凸變形。超人的雙眸陰霾地注視著露易絲，他收回手，表情卻保持淡漠。
“你可以走了。”他說。
露易絲的後背因為驚嚇而緊貼椅背，可是她的雙眸，仍然毫不退縮地瞪視著他。
“人類從不需要超人。”她說。
說完這句話，露易絲站起身，她提起包怒氣衝衝地離開審訊室。
超級英雄們的基地幾乎都大得跟迷宮一樣，走廊外，一個骨骼機器人已經等在外麵，它在前麵引路，帶露易絲前往出口。露易絲心情沉悶，她在對真正的超人、對這個世界產生絕望，腦海裡卻又想起那個神秘男人的電話……他是故意讓她明白這些的嗎，可是，為什麼呢？
機器人腳步很快，露易絲隨著它坐上電梯，來到了一樓。露易絲本來想直接離開，沒想到餘光看到大廳一側的休息區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希莉亞正靠著沙發玩遊戲，她的一隻腿還搭在扶手上，簡直就是個活脫脫的小男孩。看她的樣貌，很年輕，怎麼看最多也就是個二十左右的年紀，比露易絲和超人看起來要小很多。
希莉亞身邊還坐著另一個年輕人，兩人打遊戲打得熱火朝天，和外麵那些年輕孩子似乎沒有什麼區彆。但露易絲知道能在正義聯盟裡玩遊戲的年輕人，多半都是青少年超英。
而且她認識那個年輕人，他是神奇四俠裡的霹靂火，算是很浪的年輕超級英雄了。露易絲目光複雜地注視著希莉亞，過了幾秒，她轉身離開了正義聯盟。
這一邊，霹靂火和希莉亞正埋頭玩遊戲，兩人手指飛舞，按鍵摁得劈裡啪啦的。
“為什麼剛剛那個漂亮成熟的女士看了你好幾眼？”霹靂火頭都沒抬地說。
作為超英，他們的感官都太敏銳了，玩著遊戲不抬頭也不耽誤感受周圍。
“可能她心情不好吧。”希莉亞漫不經心地說，“你怎麼還沒走呢？”
“我在等巴基。”霹靂火說，“他之前說好今天請我吃大餐……”
“我猜，他最近可沒心情陪你吃飯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聲音從他們的身後響起，霹靂火抬起頭，他看到了朗姆洛。
“為什麼？”
“出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還有工夫陪你吃飯？”朗姆洛忍不住伸手去呼嚕霹靂火的寸頭。
越了解過去的人，便越對那個被凍起來的男人心存敬畏之心，當然，也交雜著一種不情願承認美國隊長的複雜心情。所以看到和史蒂夫·羅傑斯長得一模一樣卻年輕又青澀的霹靂火，朗姆洛就總忍不住喜歡欺負他。
他們這正說著，身穿黑色軍服的巴基便走了出來，他笑著和希莉亞打了個招呼，又看向霹靂火。
“喬納森，你先回神奇四俠的總部去吧。”他說，“等忙完這一陣我再帶你出去。”
“好吧。”霹靂火聳了聳肩膀，他收起了遊戲機，和巴基離開了。
希莉亞又自己玩了一會兒，超人才姍姍來遲。
“抱歉，讓你久等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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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帶著希莉亞離開了正義聯盟。
他們沒有立刻回公寓，離開基地之後，克拉克抱著希莉亞，高高地懸浮在高空之中，希莉亞感受到了他的心浮氣躁。
“你心情很不好。”希莉亞說。
超人抿著嘴唇，注視著自己腳下的大地。
“剛剛我和露易絲的對話都有錄像，你可以回家看。”他說，“她的確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很危險。”
“還是算了，我懶得看。”希莉亞靠著他的胸膛上，懶散地說，“我猜也能猜出來大概。”
克拉克就又不說話了。
希莉亞抬起眼，注視著他。
“克拉克。”
“嗯？”
“我想知道，對於你來說，地球更重要，還是你的那些超級英雄朋友更重要？”
超人低下頭，看向她。
“為什麼這樣問？”他說，“這兩樣對我來說都很重要，因為我剛開始的初衷，除了平息戰爭之外，也是為了讓超級人類不再受到不公待遇。”
“但如果繼續維持現狀的狀況下去，最遲五年之內，你就必須要在這兩者之間做一個舍棄了。”希莉亞說。她的聲音和態度都很平靜，既不是說教也沒有任何傾向色彩，她隻是在陳訴事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