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杏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悄悄指了指他們身後的幽靈。
夏油傑恍然了悟，心領神會明白了柚杏的意思，無聲召喚出隱蔽性極強的咒靈，指派他們出去搜尋異能者的位置。
把他們困在這裡的異能者不在附近，幽靈很可能是異能者監視他們的手段之一。
不過柚杏剛才變身魔法少女，驅使著影子行動都沒有讓幽靈作出什麼反應，很可能它們是根據聲音判斷他們的行動和位置。
“分組行動，肯定是我和傑先抓到那家夥。”五條悟跨著長腿左右拉伸一下，神采飛揚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樣子。
他摘下小圓墨鏡，六眼把柚杏和夏油傑的眼神示意、小動作都看得清清楚楚，無論是影子還是咒靈，隻要是他們言語中沒有提及的存在都不會引起幕後的異能者注意。
“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組隊，”柚杏視線落在中原中也身上一眼，很快又匆匆避開看向愛麗絲，道：“我和愛麗絲組隊，好嗎？”
柚杏竟然沒有選中原中也。
夏油傑有點驚訝，視線在凝眉的中原中也和有意無意回避著他的柚杏之間徘徊一圈，握拳抵在唇邊，掩飾著唇邊的笑意。
“羽多野，你不和中原組隊嗎？”五條悟大大咧咧直接問道：“你們剛才不是還黏糊糊的嗎？”
胳膊都抱上了。
現在不怕鬼，直接把人撒開一邊。
沒想到羽多野這個小戀愛腦還是個渣女。
“什、什麼黏糊糊的，”柚杏磕巴一下，道：“我是想著愛麗絲年紀小，我和她在一起可以保護她。”
而且她還是丘比選定的魔法少女預備役。
要是愛麗絲遇見什麼危險，丘比肯定會趁機讓她許願成為魔法少女。
“好啊，我和柚杏一組！”愛麗絲揚起大大燦爛的可愛笑顏，毫不留情打擊身旁的大人：“林太郎太沒用了，我才不想和他組隊。”
森鷗外哀怨著挽留道：“愛麗絲醬，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要是沒有愛麗絲醬，我一定會難過死的……”
他說著說著手帕都快掏出來，給自己拭一拭眼角不知道存不存的眼淚。
愛麗絲交叉雙手環在胸前，扭開頭傲嬌哼一聲：“沒用的大人，這有什麼好哭的！”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愛麗絲醬，一刻看不見愛麗絲醬都會著急得要死。”沒有半點在場唯一一個成年人姿態的頹廢醫生圍著愛麗絲一臉諂媚、百般討好，看著被愛麗絲吃得死死的，連成年人的尊嚴都快拋棄了。
森醫生不舍得和愛麗絲分開。
柚杏一時陷入後悔，她是不是不應該找愛麗絲。
就算想要暫時避開中也，不是還可以和夏油先生或五條先生組隊。
“羽多野，我們一起走。”中原中也瞥了森鷗外和愛麗絲一眼，沒管他們那邊的鬨劇，揚眉問道：“可以吧？”
“……嗯。”所有想要避開中也，冷靜一下的小心思都在他親口提出的邀請下快速潰散。
柚杏捂住臉，低頭懊惱得不行。
她做不到拒絕中也。
可是、可是她還沒忘記自己剛才看見的……
內襯的下擺揚起露出的一截相當漂亮的小腹腰線，雖然很快落下重新蓋住，可是以魔法少女2.0堪稱優秀的視力和強大的記憶力，根本沒辦法說忘記就忘記。
好羞恥、好害羞。
柚杏並肩和中原中也走在一起，頭也不敢抬看都不敢看向他的方向，頻頻抬手擋住右側發燙發紅的臉頰，防止少年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羽多野，你到底怎麼了？”
中原中也停住腳步，皺眉看向她道：“從剛才開始，你就很奇怪。”
一對上他的視線就立刻挪開，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什麼人形垃圾，多看一眼都要壞了眼睛。
甚至正常和他說話的視線也不是對著他，而是看向她原本很害怕的幽靈。
中原中也完全搞不懂，他不過是上去一趟看看迷霧裡的情況，怎麼回來柚杏的態度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哪裡奇怪了？”柚杏心虛得厲害，被他這麼一問更是覺得心臟怦怦亂跳，看都不敢看向他，聲音發軟：“什麼事都沒有，我很正常啊。”
中原中也直直看向她，沉聲道：“你敢不敢看著我說話？”
他是什麼洪水猛獸，能嚇得她一路縮著腦袋埋頭走路。
“……我有什麼不敢的，”柚杏給自己鼓勁再鼓勁，抬頭對上中原中也的視線，深邃如大海寶石的瑰麗藍眸直直撞進眼底，頓時讓柚杏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心跳劈叉，臉頰一下充血漲得通紅通紅，腦袋都快開始冒煙。
“我我我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沒有記住！”
中原中也愣了愣，還不待他問柚杏到底看見了什麼。
她想也不想直接蹲下，撈過編成三股辮的長發當作圍巾擋在臉上，整個人縮成一團窩在地上。
羞恥得要死。
不想做人了。
為什麼地上沒有裂縫給她鑽進去，躲個天荒地老。
“……你到底看見了什麼？”中原中也歎一口氣，跟著她單膝蹲下想要看看她的臉都不得法，縮成一團的自閉菇已經羞恥得快要爆炸。
他側頭看著柚杏紅透的耳朵尖，摻在粉色的長發裡不算太明顯，“很恐怖的東西？我死了？還是我變成幽靈那樣？”
直男中原中也認真考慮著導致柚杏變成這樣的可能。
他猶豫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頭，不甚熟練道：“有什麼好怕的，不是知道都是假的嗎？這裡沒有鬼，沒有妖怪，更沒有誰死了。”
手一壓陷入細軟蓬鬆的發絲，順滑的手感與他平時摸自己的頭發時不太一樣。
可能和小貓小狗也不太一樣。
中原中也又摸了兩下，想起來正事道：“不是要找幕後的異能者嗎？再磨蹭下去，五條和夏油要先找到人了。”
顧忌著身後的兩隻幽靈，他沒有提及柚杏派出去影子。
“羽多野，你想輸給五條他們嗎？”直男中也使出了自己肯定會中招的激將法。
“……不想，”偏偏柚杏真的因為他這番話抬起頭，杏眸羞得快要泛出水光，憋著氣埋頭一聲不吭，臉頰紅透透：“我不想輸給五條先生。”
如果他贏了，他肯定會很囂張。
她不想五條悟那麼得意。
中原中也鬆一口氣，眉眼都軟和許多，道：“我們進度已經落後他們了，不想輸給五條和夏油，還是要采取一點特殊的手段。”
“特殊的手段……？”
柚杏壓低聲音問道：“是要用那個嗎？”
未防幕後的異能者有所防備，她乾脆用“那個”代稱派出去的影子。
“暫時不用你的辦法，”中原中也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道：“羽多野，你剛才不是提到有兩種情況嗎？”
她搭在少年的手，順著他的力度站起身，愣愣點頭：“是有兩種……”
“要驗證一下第一種情況嗎？”他揚起眉目，儘顯少年風流傲氣，張揚肆意燦若驕陽，令人移不開眼睛。
柚杏更是不能拒絕這樣的中原中也。
她鬼使神差點一下頭，問道：“要怎麼試？”
“當然是……”他意味不明哼一聲，重力瞬間覆蓋他們的身體，拉著柚杏直接跳起，不等她反應過來，少年已經踩著房頂拖著她一路飛跑：“直接甩開它們啊！”
“等、等等，中也！”柚杏被他拖著跑，差點整個人都甩飛起來。
她跟不上中原中也的速度，腳都沾不著地。
而且中原中也又改了她身上的重力，加上柚杏存在影子空間裡的體重，她現在整個人輕得能像紙袋子一樣被他拖著飛起來。
“扯痛你了嗎？”他踩住牆麵反蹬卸下向前衝刺的慣性，停下回頭看一眼，幽靈遠遠隔著他們，飄飄蕩蕩向他們追趕而來，並沒有拉開太大的距離真的甩開它們。
柚杏揉了揉手腕，扁著嘴還是沒說什麼抱怨的話。
不是已經了解中也的性格了嗎？
這種時候，他根本不會想到什麼男女之分，心思全都放在奇異出現的幽靈身上。
“沒有，不過我們也沒有甩開它們多遠，”簡單治療過差點被拽脫臼的手腕，柚杏回頭看向飄趕而來的幽靈，猜測道：“可能限製它們感知的不是水平距離，而是海拔距離？”
可是他們總不能為了甩開幽靈，再次飛上什麼都沒有迷霧。
上麵沒有他們需要的新線索。
“羽多野，”中原中也突然喊了她一聲，柚杏疑惑回過頭，手腕再次被少年拉住，這次他拽著減輕過重力的魔法少女落入臂彎之間，手臂微微用力抱緊她，聲音微沉道：“抓穩我。”
“誒，什……”
柚杏呆呆抬頭看著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龐，桀驁張揚的眉眼沉下專注，凝神望著前方漆黑幽暗的路，少女的心臟頓時開始砰砰亂跳。
“不是讓你抓穩嗎？”中原中也頭也不回，狠狠蹬著房頂的磚瓦直衝出去：“等下我可顧不上你。”
柚杏回過神，忙應聲：“啊，是！”
她遲疑一下抬手環上少年的脖頸，肌膚陣陣發燙染紅，做夢都想不到中也會像王子一樣對她用上公主抱。
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的體溫，溫暖又可靠。
她不由生出幾分安心與放鬆，靠著少年的肩膀，隻想這一刻久一點、再久一點。
“羽多野，情況怎麼樣？”中原中也蹬著房頂、牆沿快速變換位置，加速再加速衝刺，絲毫不懼自己會一頭撞上異空間的儘頭。
這片異空間有問題。
他們碰不到儘頭，不管飛到多高、跑出去多遠都仿佛沒有止境。
可是這一帶原本的路沒有這麼長，天空更不可能半天都穿不過雲層，是他們的感知被蒙蔽了。
一直在這裡兜圈子，卻以為自己走在直路上。
柚杏定了定神，探頭越過少年的肩膀往後看，道：“甩出去很遠了，不過好像還在跟，而且……”
中原中也側一下頭，問道：“而且什麼？”
“幽靈的表情……”
她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饒是魔法少女視力再好，相隔這麼遠的距離下，她其實很難看清幽靈臉上的表情。
若不是幽靈通體都是珍珠白的半透明色，臉上多出一點兩點的血色痕跡相當顯眼，離這麼遠根本看不清它們的表情。
柚杏微眯著眼睛，凝神看向追趕在後的幽靈少年和幽靈少女，肯定說道：“他們臉上在流淚，顏色是血一樣的紅色。”
再看久一點，她訝異發現幽靈的樣子發生了另一種改變。
“中也，它們落地了！”
柚杏拱著身體挺直腰，探頭看向後方的幽靈，驚喜道：“它們維持不住幽靈的樣子。”
幽靈開始落地，不再擁有漂浮在空中飛行的優勢。
或許是因為拉開的距離夠大，操控著幽靈的幕後異能者已經無法再掌控他們的蹤跡。
“……”中原中也眉頭深鎖，緊緊抿著唇，神情不似柚杏一般驚喜，反而隱隱凝重起來。
盈裹在他們周身的重力微弱下去，再支持不住少年的高速移動。
沉重的身體緩下速度，他抱著柚杏踉蹌兩步，身體歪向一側單膝落下，咬緊的牙關唇齒間溢出絲絲暗色的血液。
“中也？！”柚杏愣怔一下，手忙腳亂扶住他，著急慌亂想要觸碰他卻不知道中原中也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受到傷害：“你受傷了嗎？”
黏膩濕潤的血液染紅衣服，再透過單薄的襯衣潤濕柚杏的手掌。
她愣愣收回碰到中原中也的手，視線一垂落在沾滿血跡的手掌上，幾乎止不住顫抖：“中也，你受傷了……”
“傷得好重，”她抖著手摘下頸間的靈魂寶石，慌慌張張道：“不要怕，靈魂寶石可以治療，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顫抖的聲音念念重複幾次，不知道是在安撫中原中也，還是告訴自己。
“羽多野……”
中原中也深喘一口氣，壓下左腹不斷傳來的疼痛，五指張開骨節繃緊用力握住柚杏的手和勾玉形的靈魂寶石，啞著嗓子問道：“那兩個幽靈，怎麼樣了？”
“你都受傷了，還管什麼幽靈！”柚杏眼眶發紅，眼淚在眼眶打轉幾圈，見中原中也不肯鬆手，這才匆匆看一眼幽靈所在的方向。
瞳眸視線在看見似曾相識的異能紅光快速逼近時，她怔住一下眨眼間淚水落下，砸在中原中也的手背上，“那個幽靈……”
“它在使用重力。”
曾經作為中原中也異能的重力紅光籠罩在肖似他的幽靈身上，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疾衝而來。
不是以飄的方式，而是如中原中也一般落地跳躍、提速衝刺的方式逼近。
“混蛋！”中原中也低聲咒罵一句，強烈的疼痛折磨著神經，額頭、鬢角和後背止不住開始冒冷汗。
汗水流入中原中也的眼睛，模糊他的視野，回頭想看一眼幽靈現在的模樣都很困難。
柚杏咬緊唇忍著眼淚，想掰開中原中也的手：“快鬆手，中也！”
再不治療他真的要死了。
血一直在流，不止潤濕染紅中也身上的衣服，連柚杏身上的魔法少女套裝都沒有幸免。
她從未想過人的身體內部有這麼多血。
“……可惡，”失血過多的少年眼前陣陣發黑，張握住柚杏的手無力垂落，昏昏沉沉往前栽進柚杏的懷裡，“羽多野……快走……”
“我怎麼可能扔下中也！”柚杏紅著眼眶，淚水在裡麵一圈圈打轉，模糊視線變成朦朧不清的色塊。
她握著靈魂寶石貼向中原中也不斷往外滲血的腹部，瑩潤的光芒自然亮起，魔力傾泄流入中原中也的傷口，治愈張裂開的深深貫穿傷。
刺穿腹部的貫穿傷一遍遍愈合，又一遍遍重新裂開。
血液如同止不住的泉水流淌而出，靠在她懷裡的少年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厲害。
“為什麼……血止不住……”
她拚命想要堵住中原中也的傷口，卻怎麼都無法徹底治愈好它。
魔法少女的魔力本應可以輕鬆治療的傷口，在這一時卻完全無法派上用場。
怎麼都無法治好她想要留下的人。
繼續這樣下去，中也會死的。
她不想中也死。
柚杏不想在意的人再次離開自己。
她成為魔法少女，就是希望在意的人可以獲得幸福。
而不是看著他們又一次在她的麵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