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省吾的少年看見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眼神閃爍道：“沒什麼，隻是來看看結花他們打工怎麼樣。”
站在他身旁隱隱堵住結花幾人的少年們回避中原中也的視線和問題，打著哈哈附和道：“對啊，我們隻是過來看看，沒有想要做什麼。”
“中也太緊張了，打工的事我們不是商量好了嗎？先讓結花和草太試試，要是工作不錯，我們也不會再反對打工的事。”
“……”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待柚杏小跑幾步跟上來，擔憂問道：“怎麼了嗎？”
他才緩緩搖頭，低聲道：“沒什麼，隻是過來看看的。”
不怪中原中也有這樣的反應，在他提出糖果店要招幾個節日臨時工，問羊的孩子們有沒有人想去試試的時候，省吾和晶幾乎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
反對他們出去做沒有保障，薪水又低廉的工作。
羊如今已經成為一股勢力，掌控一片街區收取保護費，擁有不輸於高瀨會一類的小組織勢力。
雖然還比不上港口黑手黨，但隻要羊繼續發展下去，肯定會越來越強大。
不需要再出去做什麼普通的工作。
誠然省吾他們說的話有一番的道理，同時也是大多數孩子們的想法。
能靠掠奪輕輕鬆鬆得到的東西，為什麼要辛苦工作？
就算糖果店的工作比工廠輕鬆百倍，一天下來的日薪都不如他們搶奪其他組織得到的利益要大。
一天六小時的工作量和不到半個小時的掠奪，後者可以更輕鬆、更簡單獲得更高的利益。
他們為什麼還要去工作？
這樣的話，中原中也沒辦法反駁。
這是生活在擂缽街的孩子們一直以來接受的觀念，不是他們去掠奪彆人，就是彆人來掠奪他們，總會存在傷害的一方。
倒不如他們來行使這樣的權力，還不會造成黑手黨一般大的傷害。
他們隻是想要錢，不會隨意傷害彆人，奪走生命、內臟與妻女都是黑手黨的行為，他們不會做這樣的事。
與港口黑手黨相比，羊實在要好太多了。
但中原中也沒辦法認同這樣的觀念。
傷害就是傷害、掠奪就是掠奪，沒有誰比誰更高貴的說法。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同時也已經做好準備未來的他也會遭到同等的報複。
中原中也無法改變大部分孩子們的想法，他隻能去問人群中沒有吵嚷著反對甚至露出猶豫之色的幾個少年少女們：“你們要去嗎？我在那邊有認識的人，她大概會關照你們一下。”
至少柚杏不會介紹糟糕的工作給孩子們，讓他們辛苦工作一天，還要麵對無恥的黑心老板克扣工資。
正如柚杏所言，有些孩子是渴望改變現狀的。
他們都是被迫流落擂缽街，得到羊的收留和照顧，成為其中一員的人。
但是這不代表，他們會喜歡爭鬥和流血。
羊不是在擂缽街無往不利的存在，就算有操控重力異能的中原中也在，羊的孩子們都不能保證百分百不會遇到危險。
“凡是冒犯羊的人都會遭致百倍的報複。”
在這一條規定或者說傳言出來之前，組織裡的未成年孩子是有過犧牲。
原本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即便事後中原中也會給他們找回場子把傷害羊的人都報複回來，失去的生命也不會再回來。
自豪於羊的勢力越來越強大的孩子不會在意過往的犧牲。
畢竟擂缽街每天每天都會有死人出現。
但有部分孩子其實很害怕，他們恐懼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報複”之前的“犧牲”，若是他們真的死了。
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甚至哀悼、懷念都不會停留在他們身上多久，死去的人會被遺忘，或許幾天半個月不會一下被立刻遺忘。
但是半年、一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記憶會慢慢模糊，最後隻剩下一個名字。
渴望出現改變和轉機的結花和草太幾人選擇離開擂缽街，接受糖果店的兼職工作。
就算隻有幾天也好，他們想慢慢攢下一筆錢，等到成年以後離開擂缽街、離開羊、離開所有的紛爭與流血，回歸從前平靜的生活。
“……省吾是找我們去工廠大道的，”安靜許久的結花遲疑良久，還是決定誠實告訴中原中也：“他們幾個人手不夠，想我們一起去幫忙。”
至於去工廠大道幫忙要乾什麼……
結花悄悄看一眼柚杏，默默咽下後麵的話。
她不知道柚杏對羊的了解有多少，要是知道的不多，她隨便說幾句，可能會讓柚杏誤會中原中也。
當臨時工這幾天，他們沒有和羊的其他孩子一起活動，專心呆在糖果店，跟著柚杏去車站、人行天橋或是其他人多的地方派派傳單，宣傳一下糖果店的七夕活動。
工作不能說特彆輕鬆，但總比在擂缽街提心吊膽要強得多。
她還想繼續留在糖果店，看店長會不會因為她表現良好，多招她一個或是再得到一份類似糖果店的工作。
結花是懷念且渴望回到以前平靜生活的人。
她的父母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所殺，她卻沒有報複回去的膽子，隻想著遠遠躲開危險的黑手黨。
“你們又要去偷酒？”中原中也麵色微變，道：“我不是說過工廠大道那邊很危險嗎？”
工廠大道附近就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羊現在和黑手黨的關係比較緊張，頻頻發生摩擦和衝突，他們還要跑到港口黑手黨的地盤附近。
這不是自己跑著去給港口黑手黨拿下小命。
“你怎麼這麼多嘴。”省吾瞪了結花一眼，他們偷偷跑來車站拉人，就是不想讓中也知道他們要去工廠大道。
偏生結花還直接捅了出來。
“要是鶴見鳴不說，你們幾個真的要去工廠大道？”
鶴見鳴是結花的姓氏，中原中也就算稱呼羊的同伴們也是叫姓氏居多。
她縮了縮脖子，往柚杏身後躲了躲不敢出聲。
結花不想去工廠大道，更不想和省吾他們一起冒險去偷酒。
“我們去工廠大道怎麼了！”省吾被中原中也逼問一句，頓時心虛提高聲音嚷嚷：“還不是為了大家，中也總是讓我們躲著一頭，其他組織的人都在看我們的笑話！”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很快以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理變直氣也壯起來。
“……孩子們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工廠大道臨近港口黑手黨，你們擅自跑過去，他們怎麼可能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中原中也的語氣壓得極低，隱隱帶著一股壓抑的怒氣。
但是他卻在忍耐。
“我、我們當然也知道，”省吾被他嚇了一跳，匆匆甩出解釋：“隻是今天港口黑手黨守備看著要比平時弱一點，我們才想著能不能去找點好處。”
港口黑手黨又不會過七夕。
怎麼可能守備力量會比平時弱，就算真的是這樣，考慮到他們以前的行事，守備突然變弱是陷阱的可能性更高。
可孩子們卻沒有在意這點，一心想著去工廠大道尋點好處。
“……彆去了，”中原中也深深皺著眉頭，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港口黑手黨不會這麼輕易放敵人跑到自己的地盤附近。”
省吾嘀咕幾句，不情不願應下：“知道了。”
要是白瀨在這裡，肯定能說服中也。
羊裡麵和中也關係最好的是白瀨，偏偏他留在工廠大道那邊沒有一起過來。
“工廠大道那邊，還有人在嗎？”
“有幾個……這不是看著人手不太夠，才想著回來叫上草太他們。”
中原中也提起氣，想要說什麼。
看著省吾和他身邊幾個少年的眉眼官司，不甘不願的樣子。
湧到嘴邊的話慢慢又咽了回去。
他長長出一口氣，壓抑低聲道：“我去把他們幾個帶回來，你們回基地準備一下，可能會有人受傷。”
省吾愣怔一下，道：“那草太他們呢？”
“他們的工作還沒結束，我們幾個回來。”
中原中也轉身準備邁著大步離開，柚杏下意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少年繃緊僵硬的身體震了一下，回頭看著是她才緩緩放鬆下來，無奈道：“彆在後麵拍我。”
他差點要控製不住反擊。
習慣於戰鬥的人，不習慣彆人站在身後，更不習慣被人突然碰一下。
“中也，沒事吧？”
柚杏猶豫著開口道：“需要我幫忙嗎？”
要是中原中也這邊更要緊，跟店長說明情況，結花他們幾個回去幫忙也能暫時頂上她的位置。
終歸還是孩子們的性命更重要。
她站在旁邊聽著都擔心他們會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抓住。
“……不用，”中原中也搖搖頭，抬眸看一眼結花、草太幾人，低聲道：“你幫我照顧他們幾個，已經是幫大忙了。”
在這種其他孩子跑去冒險惹事的時候，有幾個孩子乖乖在糖果店打工，多少算是一種安慰。
“不會有事的吧？”
目送中原中也幾人離開，柚杏憂心不已低歎一聲。
雖然不知道工廠大道具體是什麼地方，但很顯然羊的孩子們去那裡會有危險，不然中原中也不會那麼緊張。
結花安慰她道：“放心吧，中也很厲害的，有什麼敵人，他都會統統打跑。”
“是啊，有羊的鐵律在很少會有人冒著得罪我們的風險殺人。”
柚杏抬眸看他們一眼，深深歎氣道：“回去店裡吧。”
這幾個孩子有心改變，想要擺脫擂缽街和羊的困境。
但毫無疑問，他們呆在羊裡，同樣會受到其他孩子的影響。
外麵的敵人真正害怕的人是中也。
可他們卻下意識把這當做是自己的力量，敵人在畏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