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在門口值守的期門武士忽然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公孫卿心中一喜。
雖然劉徹現在還沒有頒布針對瀆職官員的“沉命法”,但這位天子素來認為“有才而不肯儘用,與無才同”,對待不稱職和欺騙他的官員動輒誅殺。
天子又如何?
太子又如何?
眼下何嘗不是另外一場“巫蠱之禍”的翻版?
畢竟東萊郡乃至齊地的方士、巫師產業在整個大漢遙遙領先,如今有名有姓的卻幾乎都被太子揭穿成了謠棍。
“下官附議。”
“我在殿下心中與那些方士、巫師還是有區彆的!”
聽完這話,李廣利感覺腦子裡麵有點癢。
“正是,可是太子殿下要召見在下?”
“因此下官以為,如今我等隻需順應太子,即刻在轄製區域內開展掃方除巫的舉措,將那些漏網之魚一並掃除。”
“如此既可博得太子的歡心,上麵問責下來,亦算是及時彌補,便不算瀆職。”
他知道劉據的“仙術”都是假的,是劉據“成仙”的絕對秘辛。
這件事亦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震懾。
黥刑都受了,欺君的事還要另算麼?
“拿下,押送回京交由陛下親自處置!”
“這可如何是好啊……”
於是刑吏略微沉吟了一下。
與此同時。
公孫卿心中不解這名刑吏為何也對他區彆對待,用“我和你有仇?”的眼神剜了那名刑吏許多眼之後,終是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走去。
若果上麵要追究的話,最起碼能給他們安上一個“瀆職”的罪名。
“……”
他們如何能夠不怕?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劉據這位太子倒並無追究他們責任的意思。
劉據笑嗬嗬的看著他道,
“那沒事了……”
“所以說,‘下鄉巡演’不是展示仙術,而是表演戲法。”
李廣利還是生平頭一回聽到這個名詞組合。
否則其他的那些方士、巫師施完黥刑之後,便可以自行離去,這些期門武士從未阻攔,卻偏偏攔下了他?
“方士與巫師多以障眼戲法蒙蔽世人,你們表演戲法旨在通過娛樂的方式,潛移默化的提高百姓對戲法的認知,教導百姓今後麵對方士和巫師時睜大眼睛仔細分辨,不偏信不儘信,應首先報以懷疑之心,避免上當受騙,損失財物。”
那豈不等於公開告訴人們,他的“仙術”都是假的,他的“成仙”也是假的麼?
接下來的話李廣利不敢直說。
他已經明白了劉據讓他做的事情,可還是沒能明白劉據的動機……
然後他就聽到其中一名期門武士戲謔的道:
“殿下有令,旁人可以走,你這欺君逆賊走不了。”
“接下來你隨便找個人代替我……對了,就讓胖魚兒的妹妹鳩鳩去吧,這姑娘長得也還算清秀,打扮一下觀感上應該還可以,女演員的受眾也更多一些,也算是給了胖魚兒和鳩鳩一個生計。”
“公孫卿?”
前麵他已經給不少人刺了字,那些方士和巫師無不如喪考妣,像公孫卿這麼大義凜然的還是頭一個。
“演出的助手也是現成的,全部給你統領。”
他現在就要去求見劉據,向劉據表達忠心和決心……
麵對墨汁、刺針和麵前的刑吏,公孫卿笑的十分坦然:
“來吧,我若皺一下眉頭便不是公孫卿!”
心中想到此處,前一秒還既忐忑又沮喪的公孫卿瞬間提起了精神,甚至連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說起來,隻要保守住這個秘密,劉據自此就是“神仙太子”,做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仙太子”不是挺好,無論如何也比之前更加穩當吧?
所以,劉據廢了那麼大功夫“成了仙”,現在又要搞“下場巡演”當眾將自己推下神壇。
這一刻李廣利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
看似身為主角的劉據和劉徹,其實也不過是皇權與仙權、以及各方利益集團的棋子,在許多事情上都身不由己……
“伱每次巡演也需提前貼出公告聲明,你們表演的不是仙術,而是尋常的障眼法,其本質隻是供人娛樂的戲法,不可當真。”
“欸?”
“另外,太子如今已經成仙,隻要博得了太子的歡心,他若肯為我等說話,便是天子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殿下並未追究此罪,隻是避重就輕與那些方士、巫師一樣,對我施以黥刑,這是對我……網開一麵?”
話說太子這回好像是奉天子之命前來候神的吧,可是他做的這些事有一件與候神有關麼?
非但與候神無關。
經過劉據的這番操作,那些能夠協助天子候神的方士和巫師已經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謠棍不說,就連吃飯的鍋也將被砸個稀爛!
如此一來,長安那位熱衷求仙問鬼的天子……
豈不是顯得很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