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仲舒聞言又是一怔。
太無恥了!
太無賴了!
他如今已年近七十,自詡吃過的鹽比劉據走過的米都鹹,見過的人更是不勝枚舉。
但像劉據這般不講武德,對他這麼一個老同誌都去騙,去偷襲,譏諷旁人還不許旁人還口,甚至使出如此卑劣手段要挾的無恥之徒,他還是平生頭一回見到。
後院門外傳來郭振氣喘籲籲的聲音,快步奔過來報道,
“殿下,方才大將軍前來造訪,下官四處尋不得殿下,隻得先請大將軍在客堂等待,殿下快去吧。”
如果以劉據剛才所說的“除草”為例。
“知道你父皇為何明知鹽鐵官營問題嚴重,卻遲遲不曾動手麼?”
無論是地主還是資本,目標都隻有一個,那就是壟斷。
劉據不但明白他剛才說出口的那些話,也同樣明白他未曾說出口的這些話。
良久之後。
“舅父是說那些鹽商鐵商?”
“……”
“有時就連一場仗如何去打,要打多久,能不能打贏,能不能剿滅,都會受到他們的左右。”
見劉據這話說得認真,已經悟出了些許粗淺的官場之道的董仲舒立刻選擇了從心,轉而又岔開話題道:
“殿下恕罪,老朽絕無非議殿下的意思。”
衛青卻已重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小子,既然如此,舅父便舍命與你並肩作戰一回,你我舅甥聯手,將那些蟲豸攪個天翻地覆!”
“為了利益,通敵、賣國、養寇自重……總之無論是你能想到的,還是你想不到的,多下作的事他們都做得出來,無所不用其極。”
“不僅僅是因為沒有找到有效的辦法。”
衛青陷入了沉默,瞳仁微微顫動的望著劉據。
他認為劉徹這次是在利用劉據,將他當做了製衡乃至打擊官商利益集團的棋子,甚至是可以拿來犧牲或交換的籌碼。
“莊稼地裡的雜草每年都會再長出來,甚至才鋤了幾個月便會複生,難道會有人因此就不再鋤了麼?”
衛青氣急:
“這究竟是為何?你可知……”
可是現在他才發現。
“董公勿慮,此事我心中自有計較。”
“此話怎講?”
劉據接著問道:
那麼劉徹才是那個除草的人,劉據則隻是劉徹手中的鋤頭,將直麵藏於田地與雜草之下的硬石。
“你問此事做甚麼?”
劉據也隨之又笑了起來,
“老朽隻是為殿下憂心,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若是再如此鬨下去,恐怕影響到殿下的太子之位,難道殿下還要繼續聽之任之,不做任何解釋?”
而軍工複合體的本質,就是衛青口中的官商利益集團。
這不是愚忠,不是愚孝,也不是天真,而是更加刺眼的東西……
隻是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又默默的在心裡補了一句並不衝突的話:“因為我是掛逼……”
“甚至就連你父皇,都不得不受到這個集團掣肘。”
“這是個秘密,嘿嘿。”
劉據並不知道衛青的那句“你可知”之後準備說出多麼大逆不道的話。
他也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一道色彩斑斕的灰。
怎麼最終就培養出這麼個玩意兒來?
劉據聞言卻並未動搖,轉而又問了一個看起來毫不相乾的問題:
“舅父,你種過地麼?”
“舅父,我明白,我有分寸。”
“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後悔?”
他才緩緩說道:
劉據開口反問。
“倘若你繼續一意孤行,他們便有能力將你徹底拖下水,與你鬥得個兩敗俱傷。”
“因此你現在麵對的並不僅僅是這些鹽商鐵商,而是一?難以想象的官商利益集團。”
博望苑客堂。
衛青再次陷入了沉默,目光前所未有的複雜與深邃。
劉據神秘一笑。
劉據既是鋤頭,又是除草的人!
這把鋤頭並非握在劉徹手中,而是握在劉據自己手中,隨著他自己的心意揮動。
“而你如今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個令人絕望的敵人,就算你拚上性命對它造成了一些傷害,用不了多久,它依舊會複原,甚至變的更加強大。”
衛青接著又問。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非也,若僅是那些鹽商鐵商,我今日便不會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