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蘇文心中也愈加疑惑。
他並不知道衛青已經身患絕症的事,因此也完全理解不了劉徹為何忽然要給衛青一個“圓滿”,讓罷兵多年的衛青領兵與匈奴決一死戰。
而且衛青不是也懂得什麼叫做“功高震主”麼?
以往就算劉徹給衛青機會,衛青也總是以老邁推諉拒絕,然後為劉徹引薦其他的人選。
為何這回卻沒有上書推辭,而是痛痛快快的領上了兵,上來就直搗匈奴右賢王庭,還來了個比姑師大捷更厲害的大捷,也超越了他自己年輕時的高闕突襲戰?
說好的君臣之間的默契呢?
維持了近二十年的默契,為何忽然之間就打破了?
還有劉徹,看到他此刻正抑製不住晃動的腳,已經伺候了劉徹大半輩子的蘇文怎會不知這是什麼表現?
這是高興與激動!
蘇文依稀記得當年在高闕突襲戰之後,劉徹並不是這樣的表現,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那時的心情的話,應該是叫做“喜憂參半”。
但這一回,這是純粹的高興與激動……
無論是劉徹,還是衛青,全都令蘇文看不懂了。
與他們現在,似乎現在最正常的人就是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劉據,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參與著國之大事,總能給人帶來一些意外,讓人摸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身為黃門侍郎,蘇文始終記得劉徹相繼派去西域傳詔三個使者。
一個東方裕,一個趙謙,一個衛律。
東方裕去了就在焉耆立下了封侯之功,如今還被劉徹指派在西域作為使者,繼續配合劉據出使他國。
趙謙也是去了之後就立下了一個出使勸降之功,回來之後少不了封賞。
蘇文嚴重懷疑,這些人的功勞都與劉據有關。
畢竟如今西域就隻有劉據能指使得動天子的使者,也隻有劉據敢指使天子的使者,這位皇子矯製忤逆大不敬都是家常便飯。
甚至如今在未央宮中,蘇文手下的那乾近侍謁者都開始盼著能被劉徹派往西域傳詔。
雖然路途遙遠,旅途艱辛,但是萬一也像東方裕和趙謙一樣立下個功勞,那一切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就連蘇文自己都有些心動。
要不是年紀大了,他是真想去。
黃門侍郎雖是劉徹最親近的近侍,在外人眼中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官職,但誰不想百尺竿頭再進一步,證明自己不是隻會伺候人啊。
當然,他也就想想。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劉徹這一朝做宦官,隻會伺候人其實挺好,摻和軍國政事真不是什麼好事……
……
此戰之後,劉據信守了自己的諾言,命人在燕然山上刻下了所有陣亡將士的名字。
以天為穹,以地為墓,燕然山為碑。
這是大漢將士最光榮的葬禮。
亦是大漢的“到此一遊”與“自古以來”,即使沒有史書,千百年後的世人也將永遠記得大漢曾經來過,漢家兒郎的熱血浸染過這片土地。
望著山體上一個一個的名字,司馬遷胸中氣血翻湧,隻覺得劉據才是這世上最偉大的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