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人的複雜之處也正在於此(2 / 2)

“伱回來了?我正要向你報告好消息呢!”

看著從門口走來的楚光,殷方停下手中的工作迎了上去,眉飛色舞地說道。

“這台動力裝甲的狀況簡直堪稱完美!不隻反應堆和電池是好的,連戰術頭盔的全息影像都是完整的!你到底花了多少錢買回來?”

“我要說沒花錢你肯定不信。”楚光打趣了一句說道。

殷方嗬嗬笑著說:“怎麼會?我最多會說一句不愧是你。”

什麼鬼?

爺是那種會白嫖的人嗎?

楚光翻了個白眼,懶得和他解釋,直接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見到了你的祖師爺。”

“啥?”

突如其來的話,讓殷方愣了下。

楚光沒有停頓,繼續說道。

“那個方法博士。”

“方法?”

殷方回過了神來,一臉吃驚地看著楚光,一時間不知該做何表情。

“等等你見到了方博士?在哪兒?和之前一樣是全息影像嗎?還是”

“在101號避難所,”楚光打斷了他的語無倫次,說道,“他是那裡的管理者。”

空氣微妙的安靜了一會。

殷方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捋了捋紊亂的思緒,他伸手捏著眉心,片刻之後問道。

“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楚光想了想說道。

“老實說,是一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家夥,但這隻是站在我的角度,沒準你們學院出身的人有不同的評價。”

殷方的表情有些微妙。

“學院的藏書有關於他的記載,對他的評價是一名悲觀的現實主義者。不可思議他居然在101號避難所,我一直以為他被埋在了彷徨沼澤。”

說到這裡,他的話鋒忽然一轉。

“你為什麼不把他請出來?他在學院的存在感,雖然比不上另外兩位創始人,但追隨他的學者同樣不在少數。如果他振臂一呼,搞不好能忽悠不少學院的研究員加入你們。”

看著一臉奇怪看著自己的殷方,楚光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他確實有這樣想過。

甚至還想過從那裡忽悠幾個工程師出來幫忙乾活兒。

畢竟他們教出來的學生都這麼牛掰,想來他們自己手上的本事也不弱。

然而

“他和101號避難所的居民選擇了以另一種形式活著,將意識上傳到了電腦,總之不太可能從那扇門裡出來了。”

殷方愣了一下,低頭思忖了片刻,半晌之後嘀咕了一句。

“唔倒也挺像他的風格,不過和書裡麵也不完全像。”

楚光好奇的問道。

“哪方麵?”

殷方的眼中陷入了回憶。

“學院起源一書對那個人的評價是,他總在不合時宜的場合說些讓人沮喪的風涼話,對於沒有資質的學生會毫不客氣地勸他改行,他像一塊冰冷的石頭,不會讓人感到高興,也沒興趣主動為彆人做什麼但他其實還是做了不少多餘的事情不是嗎?”

“比如那個101號營地。如果他決定以另一種形式度過餘生,其實根本沒必要費那個力氣,教那些廢土客們算數和識字,更沒必要庇護他們。”

這確實是個有意思的角度。

在舍棄血肉之前,那個男人想必已經做過了各種各樣的嘗試。

而當他下定決心為自己的旅途畫上句號的時候,想必對現實世界應該已經沒有了任何留戀。

站在這樣的立場上,101號營地的誕生確實是一件多餘的事情。

看著陷入沉思的殷方,楚光想了一會兒,緩緩說道。

“可能人的複雜之處也正在於此。”

清泉市西五環邊緣。

走在殘破的街道上,身後背著一隻大箱子的殺人之匕,心情同樣有些複雜。

起初聽方長說起這個可以“刷錢”的b時,他第一反應是興奮,恨不得當場為聯盟的外彙儲備獻上自己的心臟。

然而當冰涼涼的箱子背在身上的時候,他的心情忽然沉重了起來。

“我總感覺做這生意有點兒怪怪的。”

要怪也隻能怪這遊戲太真實。

如果隻是一張貼圖或者背包裡的一串數字,他敢打賭自己絕對不會胡思亂想。

走在旁邊的方長看了他一眼,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你可以換個角度想,如果沒有我們,被摘掉零件的將是手無寸鐵的幸存者,貧民窟裡的窮人,在廢土上走丟的拾荒者。”

“並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數千乃至上萬枚籌碼的仿生學器官,為了活下去他們一定會不擇手段,所以我們其實是犧牲了自己,造福了他人。”

沙匕一臉目瞪口呆。

他當然知道這是歪理,但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該怎麼反駁。

對哦。

零件是從克隆體上拆的,他們並沒有拐騙那些不能複活的。

虧的是誰呢?

似乎是避難所。

畢竟設定中培養艙合成克隆體需要大量的電,而避難所隻收了他們“活性物質”的錢。

走在旁邊的老白調侃了一句。

“你的歪理真是一套一套的。”

方長無所謂的回答道。

“沒,我隻是很正常的在玩遊戲,反而是把現實規則帶入遊戲的人比較奇怪。你會對在5殺了平民,或者在文明6裡按了核按鈕感到愧疚嗎?”

老白思索了片刻。

“那倒沒有,不過按了核按鈕之後會感到空虛倒是真的。”

畢竟開始全圖種蘑菇的時候,這局遊戲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交易的地點定在了清泉市西五環的邊緣。

從曙光城到這兒的直線距離比巨石城更遠,但實際路程反而更短。

中等密度的住宅布滿了郊區,聯盟的玩家曾探索過這片區域,但由於收益率不高,因此探索度反而不如東區的那片叢林。

購買這些覺醒者牌零件的並非格雷西醫生的診所,而是格雷西的一名客戶一個叫埃德蒙的男人。

他曾經是格雷西的助手,後來被匕首幫的老大傑夫看中,當了一段時間傑夫的禦用醫生。

也許是嫌錢太少,也許是彆的原因,後來埃德蒙脫離了匕首幫,去了廢土上自立門戶,開了一家醫院。

雖然他從來沒給自己的醫院取名字,但熟知那兒的傭兵還是習慣的稱其為埃德蒙診所,或者埃德蒙的牧場。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綽號,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內城的貴族可瞧不上孱弱的血肉,甚至連滿是機油味兒的機器代替品都入不了他們的眼,隻有乾淨又衛生的仿生學義體才是他們的追求。

因此,這些零件的使用者大多是刀頭舔血的傭兵、賞金獵人甚至是掠奪者。

經常要挨槍子兒的人,可不會想著給自己換個精貴的零件,便宜耐用才是王道。

畢竟說不準哪天就得挨一枚手雷,電子產品反而會成為累贅。

覺醒者的零件雖然不足以讓他們成為覺醒者,但絕對符合耐用這一條。

兩千枚籌碼,對於巨石城的普通人是一筆巨款,但對於一些有實力的傭兵而言,卻並非是承受不起的價格。

“金色沙丘電影院就在前麵了。”

夜十對照了一眼地圖,目光鎖定在了附近一座相對較高的廢墟,“我去那邊幫你們架槍。”

“我跟他一起好了。”狂風看了一眼夜十,也跟了上去。

畢竟是在無規則的“暗區”做買賣,交易還是得小心點兒的。

“嗯,注意安全。”

目送著兩人消失在巷口,站在隊伍前麵的方長向前揮了下手。

“繼續前進。”

二十餘名玩家繼續向前。

廢棄的電影院就在街道的另一頭,半坍塌的廢墟被改造成了一座堡壘。

200年前在這兒上映過的所有恐怖題材的可交互式全息電影,都不如200年後的今天真實。

因為這兒真的死了人。

而且死了不少。

腎鬥士盯著那棟建築看了一會兒,忽然嘀咕了一句說道。

“我怎麼感覺這像是掠奪者的巢穴。”

方長沒有說話,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這種感覺。

那塗滿鮮血的木樁,還有掛在木樁上的碎肉和殘肢,本能地讓他想起來數個版本之前遇到的血手氏族。

不過,這遊戲最麻煩的地方也正在於此。

掠奪者並不會把這三個字寫在自己臉上,也根本沒有一個界定的標準。

就在玩家們打量著眼前這棟建築的時候,藏在建築裡的一雙雙眼睛也在打量著他們。

這時候,門開了。

一名赤著上身壯漢,帶著四個小弟走了出來。

他的身上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兒,而且使用眼睛便能看見的那種。

在距離方長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腳步,他抬了抬下巴。

“東西呢?”

“在這裡,”方長看了眼旁邊幾名玩家背著的箱子,又看了看他,“你是那個埃德蒙?”

“埃德蒙醫生在做手術,我是他的學徒,你可以叫我鐵刺。”

壯漢咧了咧嘴,看向一旁的小弟。

那個乾瘦的男人會意,立刻取過來兩箱子,打開鎖扣,向方長展示了裡麵那一串串麵值25、綠油油的籌碼。

方長沒有動作,而是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樓房,隻見那窗戶的陰影下能看到一挺散發著森然寒光的機槍。

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那個叫鐵刺的壯漢笑著說道。

“彆介意,我們很守信用,畢竟守信用的生意才長久不是嗎?”

“籌碼都在這兒,要點一下嗎?”

方長點了點頭,走上前去。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越過了那壯漢的肩膀,看清了那大門內陳列著的一隻隻橢圓形的鐵籠子。

籠子裡有男有女,年齡大多在三十以下,更有不到二十。

他們蓬頭垢麵,看不清臉,身上大多隻披著件破布,甚至乾脆什麼也沒穿。

類似的一幕與他曾在血手氏族的據點中見過的如出一轍。

唯一的區彆僅僅隻是,這些人沒有被關進陰暗潮濕的地穴,因為他們需要的是健康的零件。

與那絕望的眼神對上視線,方長感覺自己的心臟微微一縮。

自己到底在和一群什麼樣的人做買賣。

他停住仿佛灌了鉛的腿,視線挪回了眼前那男人的臉上。

“那些人是?”

“那些?”

鐵刺微微一愣,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見那院門後麵的鐵籠子,隨即回過頭來爽朗一笑,若無其事道。

“那個啊隻是些拾荒者,還有些欠了賭債被送來,或者是克隆工廠淘汰的殘次品。”

“不過他們運氣不錯,我們的客戶對覺醒者的零件更感興趣,在找到買家之前,他們可以多活一段時間了。”

那把人當成貨物一樣的語氣和表情,讓不少玩家都感到了生理上的不適。

老白表情微妙地挪開了視線。

他對於廢土感覺,大概介於少扯犢子和來日方長之間。

簡單來說,他並沒有完全將這個遊戲當成完整的世界,但也沒有完全帶入遊戲的心態。

因此他不會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在遊戲裡評價其他玩家的遊戲行為,也不至於因為遊戲裡的事情影響現實中的感情。

不過下次再喊他來,他覺得自己大概會推辭掉。

看著眼前那個男人和他箱子裡的籌碼,方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歎了口氣。

“如果是在群星,就算將一整個星球的活人裝進罐頭我也不會有任何負罪感。”

“但有的遊戲,從老頭家裡拿了一個罐頭,我都會心情複雜個半天。”

壯漢愣了下,盯著眼前這人皺起了眉頭。

“你丫的在說什麼?”

他完全聽不懂這家夥說的話,似乎不是他熟知的語言。

他隻感覺,眼前這人身上的氣氛隱隱約約有些不對頭。

方長並沒有理會他,也根本沒有在意他向挪騰腳步的小動作,仍用他聽不懂的話自言自語著。

“沒什麼。”

“我隻是突然覺得和你們這樣的人做買賣,會讓我今晚吃不下飯。”

站在方長身後,先前還一臉複雜的老白,臉上終於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哈哈,老子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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