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剩下的士兵還不到四百人,其餘要麼潰逃,要麼倒地不起,已經再沒有任何反攻的希望。
阿比南的喉結上下遊動著,爬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絕望。
“撤吧……”好半天他才從喉嚨裡擠出了這個詞。
被陛下賜死好歹能留個全屍。
被那群暴民們逮著,他恐怕得被切碎了扔海裡喂魚。
隨著撤退的命令下達,守在貧民窟中與暴民們巷戰絞肉的城防軍士兵瞬間兵敗如山倒,那丟盔棄甲的狼狽簡直沒一點兒正規軍的樣子。
率領奴隸們前進的拉西,也被這群平日裡人模狗樣的家夥們此刻拉胯的表現給驚到了。
原來奴役他們的竟然就是這麼一群不堪一擊的玩意兒。
“前進!”看著四散潰逃的城防軍,拉西朝著身後一眾被解放的奴隸們大聲吼道,“朝著羅威爾營地前進!”
回應他的是一聲聲振聾發聵的怒吼。
“前進!
!”
就在城防軍崩潰的同一時間,羅威爾營地的監獄長蘇尼爾已經從南側的哨塔上看見了這一幕。
從炮聲響起的時候他就站在了這兒。
而當看到暴民們跨過城防軍放置在主乾道上的路障時,他頓時氣的破口大罵道。
“這頭蠢驢!平時吹牛的時候牛皮轟轟,真到該派上用場的時候連群炮灰都收拾不了!”
罵完之後,冷汗便從他的額前冒了出來。
因為就在這時,他看見那群分散在貧民窟中的暴民們,正朝著黑水街的方向集結。
很明顯,那些家夥盯上了這兒。
這群不知死活的玩意兒……
竟敢把主意打到了陛下的兜裡!
站在一旁的獄卒瑟瑟發抖,背上全是熱汗。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那夥暴徒裡麵搞不好就有他招呼過的人,他可不敢讓那幫家夥給逮著了。若不是蘇尼爾大人看著,他早就偷偷溜了。
事實上,不隻是他一個人這麼想著。
當看到那群暴徒從港口的方向湧出來,不少機靈的人已經大概猜到了些什麼,早就趁亂從後門溜了。
蘇尼爾咬了咬牙,狠厲的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但最終還是對權威的恐懼占了上風。
這兒關押的近五萬奴隸都是陛下的所有物,其中不隻是最廉價的勞工奴隸,還關著不少素質優良的值錢貨色,哪怕全部賤賣了也能變現個兩三億第納爾,而這幾乎相當於金加侖港一年的出口總額。
若是損失了這筆錢,即便是陛下也定會大發雷霆,便是從輕發落也會將他全家貶為奴隸。
冷汗從額前冒了出來,眼看著那群暴徒已經殺到了眼前,蘇尼爾大聲吼道。
“準備戰鬥!”
身旁獄卒的臉上浮起一抹絕望,但對上那雙狠厲的童孔,也隻能拿出全身的勇氣哭喪著臉吼道。
“是!”
……
通常來講,當一名金加侖港的居民變賣全部身家也無力償還自己的債務,而債權人又催得緊時,總督便會以陛下的名義,用一個債權人能接受的價格,仁慈地將這筆“壞賬”買走。
如果這位負債累累的幸存者能夠在寬限期內歸還陛下的債務,那麼他便可以重獲自由。
而如果沒有,那麼臭名昭著的羅威爾營地便是他最後的歸宿。
這裡的“犯人”更像是一件任人挑選的商品,勞動力通常會被標上統一的價格批發賣給感興趣的買主,而一些擁有特殊才能或者姿色尚可的貨物則會標上稍貴的價格供真正有實力的買家挑選。
這兒的獄卒通常不會明目張膽的虐待犯人,最多隻會對一些懶惰的奴隸施加必要的體罰。
不過一直賣不出去的家夥,待遇會越來越差也是肯定的,而若是一年都沒有被買走,那不管有什麼才能也隻能住進豬圈裡,或者被送去沒有人能活著出來的礦井。
因此每當營地的門打開時,不管是哪個營區的犯人都會繃緊神經,撲到鐵柵欄門邊上翹首盼望。
然而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營區的大門卻是緊緊閉著,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乎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揣著這樣的疑問,直到圍牆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炮聲和槍響。
一隊隊獄卒神色慌張地跑向圍牆的方向,站在圍牆的掩體後麵向街上開火,然而外麵的火力卻如海嘯一般凶猛,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便有十數人從圍牆上摔下來,在門前的空地上留下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汙。
靠近門口幾個營區的奴隸都被嚇了一跳,紛紛躲得離遠了些,而此刻外的營區的外麵,正是一片熱火朝天。
圍攻羅威爾營地的月族人已經丟下了兩百多具屍體,而且傷亡還在持續的增加。
他們的戰鬥力並不是很強,隻是靠著數量的優勢和一時的狠勁兒才打潰了已經被聯盟揍趴下的城防軍。
羅威爾營地中的獄卒訓練度雖然遠遠比不了阿比南將軍率領的城防軍,但勝在編製完整,依托有利的地形,給攻堅的“複仇者聯盟第一兵團”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眼見那些暴民們隻是雷聲大雨點小,趴在哨塔上的蘇尼爾獄長終於重新提起了勇氣,朝著黑水街的方向放聲吼道。
“哈哈,你們這群無恥的背叛者!竟然妄圖攻破陛下的堡壘!我看你們是沒睡醒!等著吧,駐紮永流河畔的灰狼軍正在來這裡的路上,你們會為你們今天的暴行付出代價!”
聽到灰狼軍的威名,不少月族人的臉上下意識露出一絲膽怯,包括擔任團長的拉西也是一樣。
不過那一絲膽怯也僅僅隻是一絲而已。
走到這裡的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看著久攻不下的營地,在遠處旁觀的殺人之匕看不下去了,放下舉在手中的望遠鏡,在通訊頻道裡說道。
“我們真的不幫他們一把嗎?”
照這個打法,估計會死不少人。
通訊頻道中傳來冷靜地回答。
“他們需要自己完成這件事情,沒有人能幫他們……把繳獲的100mm火炮給他們。”
殺人之匕點了下頭。
“是!”
另一邊,黑水街的街角,聚集在掩體後麵的月族人戰士們開始組織第三輪進攻,而躲在哨塔上的蘇尼爾見他們無計可施,則是更加的肆無忌憚,朝著圍牆外麵叫囂著大吼。
“沒用的!放棄吧!你們這群卑劣低賤的奴隸!你們連瞄準都不會!來朝著我這兒打!來啊!我呸!”
雖然嘴上叫囂著,但他並沒有將頭從掩體的邊緣漏出來,隻有那足有三十厘米厚的混凝土牆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羅威爾營地的圍牆足有五層樓高,完全由混凝土澆築,牆體最薄處也有將近兩米的厚度。
駐紮在營地內的獄卒足足有五百之眾,每麵牆都能分到一支百人隊,還能留一隊人靈活策應。
靠著儲存在軍火庫中的彈藥,他能在這兒守到天荒地老!
盯著這座久攻不下的堡壘,拉西的臉上浮起一絲凝重。
他們已經用過了所有能用的辦法,包括投擲裝滿鬆子油和磷粉的燃燒瓶,包括組裝簡易的投石機,甚至用煙熏。
直到這時,幾個背著鏟子的月族人推著一門100mm火炮從狹窄的巷子裡鑽了出來。
“聯盟的兄弟給了我們這玩意兒!”
拉西眼睛一亮,朝著身旁的一眾戰友們喊道。
“誰會開炮!”
顯然不可能有會。
不過在短暫的遲疑之後,還是有一名又黑又瘦的男人舉起了手。
“我見過城防軍的人開炮!我可以試試!”
拉西也不遲疑,立刻抓著他的肩膀,將他拉到了火炮旁邊,指著遠處的大門。
“交給你了!”
那人緊張地點了點頭,從彈藥箱裡撿出來一枚尖頭的彈藥,從後麵塞進了炮膛,然後拉上了炮閂。
招呼著一旁的戰士們將炮管對準大門,他撿起火繩迅速跑到了一旁,同時大聲喊道。
“開炮!”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用力拽了下火繩,爆炸的火光閃爍了整條小巷,連著旁邊的房子都跟著一抖。
一道粗長的曳光瞬間撲向了遠處的大門,在那鐵門上留下了一個向內凹陷的大洞!
捂著耳朵站穩了身子,從灰塵中起身的拉西瞧見遠處那扇被打穿的鐵門,頓時喜出望外。
“再來一發!快!”
不用他的命令,那些臨危受命的炮兵們已經開始琢磨著將彈殼搬出炮膛,給火炮重新裝彈。
瞧見那穿了個洞的鐵門,趴在哨塔上的蘇尼爾差點兒沒嚇尿了褲子,臉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得意。
而就在這時,第二聲炮響傳來,又是一道橙黃色的曳光奔向了緊閉的鐵門。
緊接著又是第三發——
終於,在連續挨了五炮之後,那扇鐵門終於不堪重負地向後倒下,在空地上掀起了滾滾煙塵。
看見大門被摧毀,原本士氣搖搖欲墜的月族人頓時重拾了勝利的希望,舉著步槍朝著那扇倒塌的大門殺了過去。
“殺啊!
!”
如海浪一般的喊殺聲甚至震碎了煙霧。
瞧著那潮水一般湧來的暴徒們,守在圍牆上的守軍們終於繃不住心中的恐懼,開始向後退縮。
“給我守住!絕不能讓他們進來!”
慌忙從哨塔上逃了下來,蘇尼爾朝著向後退卻的獄卒們大吼大叫著,然而根本阻擋不了潰敗的頹勢。
東北段圍牆的獄卒拚儘全力地打開了大門,不顧一切地朝著外麵貧民窟的方向逃竄,邊逃還邊將衣服和槍丟在地上,任由那些看熱鬨的幸存者們上去哄搶。
看著殺到麵前的暴徒們,蘇尼爾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兒囂張和傲慢,隻剩下了恐懼和哀求,結結巴巴地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我是被迫的……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一隻槍托便招呼到了他的腦袋上,將他砸的一陣眼冒金星向後倒去。
“我去尼媽的!”
眾人一擁而上,將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個精光,亂刀砍死掛在了他先前蹲著的哨塔上。
關著奴隸的牢籠被一個接一個地打開,麵對那些熟悉的同胞們,那些奴隸們臉上的表情起初是茫然無措,但很快在氣氛地推動下加入了他們。
投降的守衛被集中到空地上處決,無論那些家夥如何求饒都沒有人聽。
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月族人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了這些帝皇的走狗們,以祭奠在攻堅戰中死去的同胞們。
那猶如鴿子籠一般的囚籠中間響徹著振奮人心的歡呼聲,那些奴隸無論是不是月族人都加入了進來。
站在遠處旁觀的殺人之匕再次彙報了前線的戰況。
“……羅威爾營地徹底淪陷了,我覺得儘快接管會比較好,讓他們繼續鬨下去恐怕會出大亂子。”
通訊頻道中傳來方長的聲音。
“……嗯,這一帶交給你了,還有解放奴隸的安置,以及訓練的事情,我們需要他們在正規軍抵達之前具有一定的戰鬥力。”
殺人之匕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你還真給我挑了個‘輕鬆’的活兒。”
方長澹澹笑了笑說道。
“好好乾,我看好你!”
“我試試吧。”
掛斷了通訊,殺人之匕招了招手,帶著身後一眾武裝到牙齒的弟兄們朝著羅威爾營地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場無組織的暴.動。
他們可不像巨石城的“波爾”們一樣有著工友會的組織,和一本勉強能稱之為指導思想的小人書。
如果不加以管束,那無處釋放的暴力很快宣泄到周圍那些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普通幸存者們身上。
畢竟當他們被奴役的時候,那些人都在冷眼旁觀著,現在他們的手上有了槍,很難說他們不會把脾氣撒到比他們更弱的人身上。
不——
幾乎是一定會的。
看著站在營地中央的那個叫拉西的幸存者,殺人之匕走上前去給他遞了一根煙。
拉西愣了一下,見是那些穿著外骨骼的友軍,隨即咧嘴一笑,接過煙叼在了嘴上。
“謝了兄弟,你們永遠是我們的兄弟,我們會永遠記住今天你們對我們的幫助!”
“希望你是這麼想的。”殺人之匕取出火柴給他點上,隨後給自己也點了一根。
安靜地將煙抽完,他看著那雙如野獸一般的眸子,繼續說道。
“你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如你所看到的那樣,帝國隻是個紙老虎,皇帝的手下都是一群沒種的太監,披著人皮的鬣狗。”
“但即便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鬣狗,你們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戰勝他們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記住,一頭餓狼能贏一次甚至是兩次,但能一直贏下去的隻可能是人。”
拉西皺了下眉頭。
“什麼意思。”
殺人之匕:“意思就是,約束一下你的部下,這兒的奴隸不是你們的戰利品,他們是你們的同胞……我覺得這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
“當然,”拉西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怎麼可能和那幫野獸們一樣。”
“最好如此,我希望我們的投資是一筆正確的買賣,至少不會給我們帶來……我們自身的一些麻煩。”殺人之匕用儘可能委婉地方式提醒道。
這次自衛反擊僅僅是聯盟憲法和玩家手冊授權,玩家有權對一切主動襲擊玩家的“白名單之外的中立勢力”予以有限反擊。
至於反擊的限度在哪,並沒有明確的條文界定。
狗策劃沒有阻止他們,說明他們並沒有違反服務器的規定。
但是否違背了管理者的意願,那就難說了。
這終究是沒有管理者授權的軍事行動。
聯盟走的到底不是“帝國路線”,而是去團結受苦難的幸存者,至於如何去團結,這個尺度就把握在玩家們自己的手上了。
不出意外,管理者現在應該已經接到了牛馬號飛艇送去的報告。
而目前沒有人通過官網的任務係統接到叫停軍事行動的命令,隻能說明管理者對這次行動暫時持中立的態度。
他們得儘可能少做一些讓管理者反感的事情,不管是間接導致的結果,還是直接產生的。
拉西皺了皺眉頭。
“行……您告訴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他的想法到很單純。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他們手上的一切都是聯盟的人給的,而且大概率接下來很長一段時?
?都得依賴聯盟的補給,聽人家的安排倒也沒毛病。
況且靠著一腔怒火打到這兒的他,自己心裡其實也沒個想法,接下來到底要乾什麼。
把皇帝從天都趕出去?
那兒離這裡也太遠了……
殺人之匕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剩下的那包煙全都塞到了受寵若驚的拉西的手中。
“現在我們要對你們進行訓練,以及幫助你們建立完善的編製……另外,我們需要幾張照片,能配合一下嗎?”
拉西愣了下。
“照片?”
殺人之匕再次點了下頭,看向一旁鐵門敞開的鴿子籠。
“沒錯,就是麻煩你們挑一些看起來比較可憐的家夥,再回那個籠子裡蹲一會兒……五分鐘就好。”
“你可能覺得無聊,但我們需要它們來堵住一些人的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