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加侖港北部。
一片荒蕪的紅土地上,一支規模龐大的部隊正攜著滾滾的塵土,浩浩蕩蕩地朝著金加侖港的方向開赴。
他們之中有卡車,有摩托,還有三蹦子,全都是清一色的沙漠塗裝,簇擁在一列列士兵的中央。
除此之外,還有幾輛廢土風拉滿的敞篷越野車,以及拖在卡車後麵的牽引式火炮。
客觀來講,他們無論是火力還是機動性,都要比隻有幾門100mm炮的城防軍要強得多,士兵也看起來更加訓練有素。
但和曾經被聯盟胖揍了一頓的嚼骨部落“牙”氏族相比,大概也就不分伯仲的水準,甚至還比後者少了些坦克。
不過,這兒其實也用不上坦克。
婆羅行省雖然平原居多,但沒什麼像樣的公路,尤其金加侖港附近更是洪水頻發的衝積平原。
光是這些輕型載具,就已經行進的相當吃力了。真把坦克開到了這裡,恐怕開不了多遠就得拋錨。
周圍背著背簍、胳膊上挽著土筐子的幸存者們見狀紛紛避讓,向那飄蕩的雙刀旗與灰狼旗投去敬畏的目光。
“是灰狼軍!”
“陛下終於出手了。”
“不知道他們和鐵人哪個厲害。”
一些狼族人貧民匍匐在地上祈禱,仰視著那些族中的驕傲,用雄渾沙啞的嗓音念叨。
“……荒原上戰無不勝的灰狼,它們成群結隊,就像席卷而過的風沙,為敵人降下死亡。”
也有人眼中冒著貪婪的綠光。
隻要打仗就會死人。
到時趁亂扒兩條褲子回去,就能多幾個人出門拾荒了,或者去總督大人的種植園撇甘蔗也好。
此時此刻,用兵如神的阿賴揚將軍正坐在一輛敞篷越野車上,雙眼微眯眺望著金加侖港的方向。
早在阿比南將軍兵敗之初,他便注意到了金加侖港的狀況,隻是礙於沒有陛下的命令不敢輕舉妄動。
萬一將聯盟放到岸上是陛下的指示呢?
或者萬一陛下打算通過其他途徑解決問題呢?
這些都是說不好的,更猜不得的。
阿賴揚沒去過聯盟,但他好歹在婆羅行省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三十多年,很清楚巫馱大人的秉性。那位大人最忌諱的不是屬下把事情搞砸了或者不夠聰明,而是不該長腦子的人長了腦子,不該長眼睛的人長了眼睛。
也正是因此,他選擇了等待,按兵不動的同時派出幾名斥候偽裝成平民進城,一邊搜集關於那些“鐵人”的情報,一邊打聽尼哈克總督的下落,同時等待來自天都的命令。
現在來自天都的電報終於送到,阿賴揚二話不說立刻下令,吩咐早已完成行軍準備的灰狼軍朝著前線的方向挺進。
雖然他和他的麾下距離金加侖港還有將近七八十公裡,但那兒的情況他基本上已經了如指掌。
坐在他的旁邊,參謀戈帕爾在膝蓋上攤開了地圖,指著劃出的兩條標線,語氣輕鬆地說道。
“……目前聯盟在金加侖港的防線以總督府和羅威爾營地為支點,隻要想辦法拔掉其中一個情況都會對我們有利得多。”
頓了頓,他食指點在了地圖上。
“我個人認為羅威爾營地是個不錯的突破口,駐紮在那兒的隻是一群剛摸到槍的暴民,最多還有幾十個聯盟的教官,隻要拿下了這裡,我們就能反過來動員那些被聯盟策反的奴隸為我們所用。”
坐在副駕駛位的副官回過頭問道。
“他們為什麼會為我們所用,我倒覺得他們不添亂已經夠不錯了。”
戈帕爾淡淡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
“很簡單,我們給他們聯盟給不了的東西,除了恢複他們自由民的身份,我們還可以允許他們在特定的城區燒殺搶掠,作為對他們的獎賞。”
除了被騎士一路圈起的鬱金香街,那兒的大人物他們確實碰不得,但其他被聯盟控製過的城區或者街道總能挑出幾個有點油水的。
就算榨不出油水也沒關係,人本身也可以作為一種戰利品。
等戰爭結束,隨便一頂帽子扣上去,將那些幫助過聯盟的幸存者打成罪民,然後交給那群野狗們處理就行了。
他們不用為此花一分錢。
甚至還可以從那些合法搶來的戰利品中抽一筆。
阿賴揚微微眯了下眼睛,思索片刻後,指出了計劃中存在的問題。
“可他們大多是月族人,其他族裔恐怕還不到三成。”
對月族人的種族隔離是陛下的決策,他們無權擅作主張恢複那些人的自由民身份。
這是原則問題。
似乎猜到將軍會這麼問,戈帕爾淡淡笑了笑說道。
“隻是用這種說法穩住他們,我又沒說我們一定要兌現,或者我們可以向陛下申請特彆赦免他們,把他們重新登記成鼠族人或者蛇族人什麼的,甚至給他們重新賜一個新的姓氏和新的信仰,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若是陛下不同意也無妨,把那些用完的家夥處理掉就行了。
一車人正談笑風生間,大部隊已經開赴到了金加侖港的北郊,各戰鬥編隊迅速移動到了事先決定好的戰鬥位置上駐紮。
足足五支萬人隊在不到二十公裡寬的戰線上展開,將這座聚居地圍了個水泄不通,大有一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架勢。
五支萬人隊確實不是個小數目了,拉到東部諸省去甚至能算一座規模不小的聚居地。
不過阿賴揚依舊很謹慎。
即便情報中顯示敵軍不滿千人,而且剛被城防軍消耗了一波,但他依舊沒有讓手下的士兵冒進,而是吩咐副官帶人去附近抓了些苦力過來,在城區郊外挖起了防炮洞、戰壕和散兵坑。
與此同時,金加侖港的郊區,一座三層樓民房的屋頂,四名穿著外骨骼的玩家正舉著望遠鏡眺望著一公裡外的陣地。
“可以啊,這些人還挺懂。”看著那挖的有模有樣的防炮洞,陰差陽錯的臉上不禁浮起了一抹驚訝。
不隻是防禦工事,他們甚至還弄了些遮擋無人機視野的偽裝網,看那樣子像是從軍團進口的。
半歲蹉跎神色略微凝重,而站在旁邊的沒有家人則是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嘴裡興奮地念叨著。
“總算能有場硬仗了!”
之前總督府的那幫私兵太不禁打,看著人模狗樣的一群家夥,卻連他外骨骼胸甲上的漆都沒刮掉一片。
據當地人說,這支灰狼軍乃是帝國陸軍精銳,而且是直屬於西嵐帝國皇帝的陸戰王牌!
對於他這種樂子人而言,自然是敵人越強越興奮。
畢竟碰上那種一觸即潰的菜雞,就算贏了也沒啥成就感,跑去論壇上裝逼都沒人捧場。
就目前來看,這支部隊的表現還算中規中矩,無論是展開的速度還是穩紮穩打的架勢都很難挑出明顯的破綻。
那些被抓去陣地上的幸存者們麵朝黃土背朝天揮著鐵鍬,從上午一直刨坑刨到了天黑。
似乎是嫌這幫沒吃飽飯的家夥挖的太慢,陣地上很快出現了幾十個拎著鞭子的監工,幾條鞭子抽下去,那些幸存者們乾活兒的速度果然快多了,有幾個骨瘦如柴的小夥子甚至脫力地累到在地上。
領著監工的那名軍官對眼前的狀況很是滿意。
這些幸存者的體力就像牙膏一樣,隻要用力擠一擠的話,還是能榨出來些東西的。
藏在遠處的玩家們啃著背包裡的乾糧,看著那群幸存者們乾活兒,一直在樓頂上待到了天黑。
眼看著太陽下山了,那群士兵也沒有留那些幸存者們吃飯,收回了發給他們的工具,便將他們趕出了陣地外麵。
一群衣衫襤褸的幸存者們一瘸一拐地朝著聚居地的方向走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憋著一股怨氣,卻又敢怒不敢言。
瞧見其中一夥幸存者正好走向自己附近的這片城區,四個玩家一番琢磨,立刻扔下一張百元鈔票撤出了民宅,找了個機會堵住了其中一撥人。
“嘿,嘿!前麵的老鄉彆走!我們有點事兒找你們!”陰差陽錯解開了頭盔的目鏡,一臉笑意地揮手上前。
看到這四個穿著外骨骼的鐵人,那十來個衣衫襤褸的幸存者們臉上明顯浮起驚恐的表情。
他們剛挨了帝國的鞭子,可不想再挨這群鐵人的鞭子了。
不過沒有人逃跑。
看著那掛在胸前的步槍,他們的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即便那把槍既沒有打開保險也沒上膛。
就在眾人惶恐不安的時候,一名穿著外骨骼的男人走到了他們麵前,卻是忽然摸出了一隻煙盒。
“來根煙冷靜一下,不用我教你們抽吧。”用不標準的人聯語說著,沒有家人嬉皮笑臉地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支煙。
香煙這玩意兒在廢土上也算是硬通貨了,僅次於子彈和酒精,地位甚至比麵包還高那麼一點兒,最關鍵是便於攜帶。
雖然他自己不怎麼抽,但是每次出任務都會帶上幾包,用來消除當地人的戒心比錢還好使。
這些當地人雖然窮的隔三差五就得吃土,但煙葉和胡椒在這兒卻不算稀罕。一些人自己也會弄些煙葉搗碎了來抽,或者拿去賣,賺錢補貼家用。
幾人將煙卷夾在鼻子下麵吸了一口,立刻明白了這玩意兒是什麼,接著臉上紛紛露出驚詫的表情。
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精貴的卷煙,以至於拿在手上舍不得抽。
沒有家人很貼心地掏出打火機給他們都點上了,這樣他們就不用猶豫到底抽不抽了。
帶著十幾個人走進小巷中吞雲吐霧了一陣,沒有家人笑著問道。
“瞧你們乾的那麼賣力,那些狼滅們給你們多少錢啊?”
聽到這句話,十來個幸存者都是一臉的晦氣,其中一人性子比較直,直接罵了起來。
“錢?那幫吝嗇鬼才不給錢!”
很快又是幾人附和道。
“就是!”
“彆說給錢了,他們不搶我們的東西就不錯咧!”
“媽的,把我撿土的筐子都拿走了……”
說話的時候,好幾個人的眼睛一直盯著眼前那個鐵人手中的打火機,眼中滿是羨慕和眼饞。
沒有家人做出詫異的表情。
“不給錢?那你們還幫他們挖?”
那性子直的男人憤懣說道。
“何止是不給錢!我們還得自己帶乾糧!”
沒有家人繼續拱火道。
“你們不去不就行了嗎?”
眾人聞言紛紛搖頭。
“不行的,他們把那片紅土地占住了,我們不去就沒土吃。”
“他們不夠人,會來這附近抓,我們都住在這兒,到時候還得去。”
“等他們上門,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
“我那三個女兒都成年了。”
“這幫該死的玩意兒!”
“希望他們埋在紅土裡!”
幾名幸存者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越說越氣。
沒有家人聽見了卻是眼睛一轉,忽然笑嘻了說道。
“這樣吧,他們不給你們錢,我給你們!”
小巷子裡的眾人都是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你……給我們?”
“沒錯,”沒有家人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得記著哈,我們是加了錢的,你們得乾的再賣力些!明天開始,你們給我狠狠地挖,他們要你們挖一米五的坑,你們就挖兩米,他們讓你們挖兩米的坑,你們就挖兩米五!多送他們五十厘米!”
幾個幸存者都愣住了。
那個直腸子的家夥狐疑看了眼前的鐵人兩眼,不信的問道。
“你真給我們錢?”
沒有家人笑著說道。
“那必須給啊!我們不但給,而且日結!一個人……我們給二十西嵐幣!”
二十西嵐幣!
眾人聞言紛紛瞪大了眼睛。
這種好事兒他們本能是不信的,不過叼在嘴上的煙頭卻讓他們下意識地信了半分。
也許這幫鐵人真就是不差錢呢?
一名鼠族人小夥子咽了口唾沫。
“是……都有份嗎?”
沒有家人笑著說。
“那必須的!我們一視同仁!”
接著又有人問道。
“我們多帶幾個家人可以嗎?”
沒有家人爽快地說道。
“沒問題!我們按人頭算錢……啊,小孩就算了,十二歲以下我們不統計。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在這兒數人頭,隻要按我們說的辦了都能領錢!”
眼珠子一轉,他又在後麵補了一句。
“你們可以幫我拉人頭,每多拉一個人過來,我們額外給你們補五塊!不過這事兒可得保密了,彆被外麵那些人知道,否則彆說錢沒了,你們搞不好命都得丟了。”
眾人聞言臉上紛紛露出驚喜的表情,竟然沒有一個人因為他的最後一句話害怕。
沒有家人和他們在地圖上約好了分錢的時間和地點,接著便將這些人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