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科技。”
曙光城使館街,衣著光鮮亮麗的小夥子和姑娘們在街上來來往往。
偶爾還能看到一兩件“發光”的衣服,想來是理想城的“全息服”,甚至連頭發的顏色都能切換自如。
“科技真是好啊……”
望著窗外理想城大酒店的加拉瓦公爵忽然悠悠一歎,冷不丁地再扼惋歎息了一句。
“若是帝國的科技再強些,人聯留給我帝國的遺產再多些……我領上的子民們就不用吃土了,真是造孽。”
昨天曙光城的《幸存者日報轉載了《紅土,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的,雖然隻看了轉載的序篇——《l傳。
那文章雖然刻意抹黑的成分居多,但他不得不承認白象城確實有一些好吃懶做的家夥連豆子都吃不起。
可是哪兒沒有懶鬼呢?
況且這《幸存者日報明明是聯盟的報紙,卻要去報道幾千公裡外的懶鬼,卻對巨石城因為酗酒妻離子散的懶鬼視而不見。
這麼一看還得是敢說真話的《曙光花園報更像在為聯盟百萬受苦的幸存者說話。
不過嘴皮子的功夫其實都是小事,加拉瓦公爵對《幸存者日報的詆毀並不關心,隻是看到紅土時恍然觸景生情。
如果有生產營養膏的技術就好了。
那東西聽說能把吃不了的東西變得能吃,而且聽起來還很有營養。
加拉瓦公爵越想越覺得,羅威爾將軍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把婆羅行省幸存者活下去的成本降得太低了。
種地需要交稅,但吃土不需要,整個生產到流通的環節完全不需要貴族和貴族委任的事務官參與就能完成,而且就算他想乾預也乾預不了,這對那些種地的人是不公平的。
“……如果那年冰天雪地,羅威爾那家夥沒有把紅土弄出來,而是弄一些真正的科技,比如生產營養膏的玩意兒,也不至於讓我帝國這般積弱。”
剛聽到加拉瓦公爵長籲短歎的時候,尼揚心中還是一咯噔,但聽到這話又鬆了氣。
這家夥確實看過他寫的東西,但所幸看的並不多。
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波爾,包括波爾看自己看到的東西都是不同的。
而他的公爵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定發揮,這回又把科技當成了地裡的紅土,隻怕這會兒還想著大力出奇跡,往土裡埋點什麼下去挖一挖就能挖出科技來。
想湖弄這夥計也容易,就依他的意思辦,往土裡埋點繁榮紀元的遺產,依葫蘆畫瓢的揮揮鏟子怕就能哄他開心。
尼揚甚至已經在心中想好怎麼用這筆“善款”了,卻沒想到加拉瓦公爵的下一句話讓他大失所望。這家夥居然聰明了一回,沒有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外行。
“我約了李斯特先生見麵,一會兒你去招待一下,彆把貴客怠慢了。”
聽到李斯特這個名字,尼揚總覺得耳熟,想了半天才猛然想起好像是在廣告上看見過。
那家夥也算個傳奇人物了,從倒貨的行商起家,借著嚼骨之亂的東風扶搖直上,一躍成為了巨石城的風雲人物,並在巨石城垮台之前全身而退。
有一說法,其本人財力雄厚富可敵國,是曙光城的首富。
不過尼揚總覺得,說李斯特那家夥是首富多少有些牽強,出席聽證會的那位明顯是更受聯盟重視的。
當然,這也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了。
“李斯特先生是……是那個生產外骨骼和電池的企業家?”
“沒錯,”學著某人的風格往紅茶裡加了些奶,加拉瓦公爵澹澹地說道,“我仔細研究巨石城的演變,那個叫李斯特的商人從中撈了一大筆,包括一個姓孫的鋼鐵廠商人,他們基本上是聯盟最有錢的一批人了,收買他們比收買那些避難所居民要容易得多,而且更有效。”
想到這草包竟然調查過巨石城,尼揚心中大為震撼之餘,又小心翼翼地問了句。
“您是想讓他去博婆羅行省辦廠?”
“沒錯,我早該做這件事兒了,身為一名外交人員,我得為帝國辦一些實事。”加拉瓦公爵澹澹一笑,眼神中閃爍著機敏的光芒。
尼揚謹慎地提醒了一下。
“可是我們那兒沒有核聚變,也沒有101號營地那麼多專家……如何吸引李斯特過去呢?”
“這其實好辦,”加拉瓦公爵笑著說,“我問過的,聯盟一開始也沒有那些東西,李斯特的廠一樣能辦起來。至於核聚變,無非是電價的問題,我直接免他電價就是了。”
如果能把李斯特工廠搬到白象城,為他造上個幾千件外骨骼,恐怕用不著陛下出手,他莊園裡的私兵都能將聯盟打得滿地找牙。
加拉瓦公爵臉上露出一絲愉快的笑容,恨不得立刻去聯盟的郵局發一封電報,和陛下分享此刻的喜悅。
尼揚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但覺得讓這家夥這麼折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於是便頷首下來。
“遵命。”
……
風和日麗的金加倫港,雨季正在慢慢的過去,今天的好天氣一如既往。
海鷗環繞的碼頭上,一艘又大又長的驅逐艦靠了岸,下來幾個人高馬大、穿著外骨骼的聯盟士兵——或者說玩家。
其實不穿也是可以的。
不過穿著這玩意兒比較吸引眼球,而零衝】恰好又喜歡裝逼。
走到一眾隊友的前麵,山河入夢】環視了一眼這幫牲口,聲音嚴肅道。
“一會兒去羅威爾營地簽到,會有人和我們對接任務事宜。記住,彆說是下雨,就是特麼的下炮彈了也彆進老鄉家裡!”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山河入夢尤其看了零衝一眼。
後者尷尬的撓了撓頭,二兩月光】和版本初生】分彆精神抖擻地說道。
“收到!”
“哦!”
南部海域的火藥桶隨時都可能引爆。
照理來說,已經調回百越行省待命的他們不該在這時候來金加倫港,然而無奈某個憨批帶著一群軍官裸辭了,他們隻能應金加倫港當局的要求回來再培訓一些軍官給民兵團補上。
玩家的戰術不適合npc,但戰場上的經驗都是相通的。
而且經過無數次不畏死亡的摸索,燃燒兵團的玩家們已經將一些戰術磨練到了極致。
比如多炮組發射徐進彈幕掩護步兵向前推進的戰術,燃燒兵團的玩家們甚至能摸著彈片的邊緣向前衝鋒,將155毫米榴彈炮當成自己的刺刀。
再比如空降敵後作戰,再比如獵殺大型異種等等。
一行人穿過熙熙攘攘的鬱金香街,朝著羅威爾營地的方向走去。
過往的行人頻頻向這些聯盟的軍人行“注目禮”,而這些穿著外骨骼的玩家們也在觀察著街上的人們。
金加侖港的第一條沿海岸線貨運鐵路和第一條貫穿整個聚居地的地鐵都已經正式通車了,雖然街道上仍有不少舊的建築,但原本雜亂堆砌的貧民窟窩棚卻基本都已經被容積率更高的“聯盟式廉租房”取代。
寬敞的公路上穿行著一輛輛自行車,還有腳步匆匆的行人們。
原本隻屬於鬱金香街的路燈也順著那幾條主乾道路不斷延伸,或許用不了多久便能鋪遍全城。
走在這座聚居地的街上頗有些賽博孟買的感覺,尤其是這兒最賺錢的產業是棉織和染坊,和現實中十八世紀下半葉的孟買還真有幾分相彷。
不過這兒的麵積要比孟買大的多了。
在零衝的印象中,孟買似乎4000多平方公裡,而金加倫港算上郊外大片未開發的區域足足有10000平方公裡。
再一個孟買在印地的西海岸,類似於婆羅行省西帆港的位置,而金加倫港在東海岸,緊挨在永流河的儘頭。
當然,最違和感或者說割裂的其實還是當地人奇怪的口癖。
不管是下層社會還是上層社會的居民,嘴裡都是一股“盟味兒”。
這就好像在普通話裡麵夾兩句英語一樣,當地人極為喜歡在本土的方言中夾上兩句玩家特有的語法和語氣助詞。
“……特麼的,這裡人說話怎麼都這麼喜歡順便和對方母親打招呼?”零衝滴咕了一句,不禁懷疑地圖加載程序是否出了問題。
二兩月光表情微妙的瞟了他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覺得,你應該反思一下自己平時的言行。”
版本初生也是一樣點了點頭,認同道。
“+1,指望彆人隻學好的不學壞是不現實的,葡萄吃快了難免吞兩口皮。”
零衝愣了下。
“臥槽,這能賴我?”
二兩月光搖了搖頭。
“嘖嘖,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
山河入夢哈哈笑了笑,拍了拍零衝的肩膀。
“放寬心點,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隻要不進老鄉家裡都是小問題。”
“我操了,這個爛梗你們要玩多久!?”零衝氣的齜牙咧嘴,卻又沒有辦法。
不過話說回來,當地的習俗演變搞不好還真和玩家有那麼一點瓜葛。
玩家的人聯語事實上和npc的人聯語是存在很大區彆的,有點類似於另一種意義上的翻譯腔。
除去那些玩了很長時間的高玩,或者和npc有過深入交流的大老,大多數玩家的人聯語都是“散裝版本”。
即,對著vm學了幾個發音,聽多了用多了就不看翻譯器了。一方麵是人聯語確實有著極強的兼容性,否則也兼容不了舊時代多種多樣的文化。另一方麵則是這遊戲夠逼真,讓人情不自禁就沉迷其中了。
不過,會用和用的好是兩回事兒,即使是極少數的大老擅長的其實也就是日常交流用語,聽不懂的專有名詞和文化梗也隻能根據語境理解。
至於大多數普通玩家,當然是怎麼方便怎麼來了。
隻要關鍵的單詞用對了,就算用的是漢語的語法,npc也是能聽懂的。
金加倫港本質上是玩家們主導改造的聚居地,當地包括平等在內的一係列先進思想,都是玩家們從現實中的和諧社會帶來的。
由於享受了現代文明帶來的好處,金加倫港崛起的新興市民階層以及順應潮流的舊貴族,在習俗上也在不自覺地向聯盟的“鐵人”們靠攏。
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之下,最終便導致了如今的結果。
即,燃燒兵團的鐵人們用散裝的人聯語,把當地人的語言給“汙染”了。
這種情況就和小羽的“焯”一樣。
明明隻是個語氣助詞,卻被善於學習的它當成了交流工具。
“呃,理性的分析,你們說的也有道理,但我也不是每次都說‘特麼的’、‘特娘的’……而且曙光城為什麼沒發生這種事情?”
麵對好兄弟困惑的眼神,二兩月光侃侃而談地說道。
“因為那裡的npc主要是崇拜管理者,崇拜你是順帶,就比如小魚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而且曙光城的玩家成分更廣泛,比如藤藤小姐和鴉鴉,你看她們什麼時候和你一樣把‘特麼的’掛嘴上了?人家和我一樣文明好嗎!”
“你文明個錘子文明。”零衝翻了個白眼。
二兩月光嬉皮笑臉道。
“嘿,比某人好,小朋友都不放過。”
“我特麼!@#@%!”零衝鼻子都快氣歪了,罵罵咧咧的起來。
這幫狗東西。
他就不小心摸了下頭,後麵也澄清了誤會,結果謠言是越傳越離譜了,搞得現在誰看他都一臉嫌棄。
看著氣急敗壞的零衝,山河入夢歎了口氣道。
“金加侖港的暴躁老哥太多了,要是把鴉鴉請過來就好了。”
這時候,本來不怎麼愛說話的版本初生忽然哆嗦了下,開口道。
“還是彆了吧……萬一她來了覺得這兒烏煙瘴氣,去論壇上艾特狗策劃掃黃咋整。”
三雙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
山河入夢:“啥玩意兒?”
二兩月光:“細說一下烏煙瘴氣。”
零衝:“臥槽,我聽不懂,哥你快講講啊!”
麵對那一雙雙燃燒的視線,版本初生微妙地挪開視線,輕輕一聲咳嗽。
“先做任務……付費的東西線下聊。”
山河入夢:“……”
零衝:“@#%@!”
……
鼠族人的姓氏有十三種發音,婆羅行省恰好也有十三個州。
金加侖港所在的州叫羅威爾州,名字的由來自然是和那金加倫港的羅威爾營地有關,同時也是婆羅行省唯一一個“不與動物相關”的州。
最西邊的西帆港所在的納西特州是獅子的意思,最東邊的羅威爾州往上有虎州,往左是豹州,再往下還有蛇,而往右則是婆羅海。
當地知識階層廣為流傳的說法是,各州雖然假借動物之名,但實際上祭祀——或者說封印的卻是動物背後的神靈。
羅威爾雖然不是動物,但卻是埋在婆羅行省每一個幸存者們心中的圖騰,同時也是唯一一尊不在千柱之列的“人神”。
因為每一個人都是“柱”,換而言之就是行走的“人柱”。
或者說祭品。
不過若是按照韓明月女士的解讀,又有另一種解釋。
即,兩百年前的婆羅行省是一座大型生態保護區,羅威爾州是當時唯一的科學觀測站點以及遊客休憩場所,而虎州則是老虎們主要生活的區域,豹州則是豹子們主要生活的區域,不同品種的蛇、象、獅、牛、狼等等皆以此類推。
這些野生動物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曾是當時幸存者們的食物來源,在將那些野生動物吃到近乎絕種之後,當地人出於某種感激的情愫便將其神聖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