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都是同一批教官教出來的(1 / 2)

虎州中部,樹林茂密的山穀邊上。

猛虎軍的千夫長正舉著望遠鏡,目瞪口呆地望著北邊的隘口,隻見一片烏泱烏泱的人影正從一片狼藉的泥地上穿過去。

那些人身手矯健,看著年輕,想來應該是最後一波。

好半天,他才從嘴裡憋出來一句。

“媽的……這幫泥腿子吃錯藥了嗎?!”

那些烏泱烏泱往北邊跑的人,自然是躲在深山老林中的月族人。

或者換個說法,就他們圈養在羊圈裡的羊。

如今誰也沒想到,這群啃樹皮的羊卻破天荒地踢翻了羊圈的柵欄門,還踩翻了看門的狗。

至於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還得從昨晚那場大雨說起……

昨晚夜色深沉,一支猛虎軍的百人隊前去月族人的村子附近換防。

其實說是換防,實際上就是在月族人的村子旁邊看著,看見好東西了就上去打一簍子,沒好東西就再等等。

這幫月族人流民平時躲在荒郊野嶺,周圍連個像樣的村落都沒有,隻有一些小貴族的莊園農場分布,幾條破破爛爛腳踩出來的土路連著,甚至還不直接通往月族人的村落。

沒有人願意駐紮在這種窮鬼紮堆的爛地,負責剿匪的千夫長自然也不願意,況且這種補給難以輸送的荒地也不適合大部隊駐紮。

因此他平時都待在附近的聚居地裡吃香喝辣,隻是依頭兒的意思派人盯著那些月族人,彆讓他們把動靜鬨得太大,偶爾敲打兩下,方便他們和聯盟那兒賣慘。

這次換防也和平時一樣,隻是例行公事。他甚至還拉了些新入伍的小夥子們過去,看找個機會讓他們練下槍。

然而,由於半途大雨滂沱,道路泥濘,這幫混球在路上耽誤的太久,正好撞見了月族人的埋伏,被劈劈啪啪的槍聲一頓亂揍。

聽到雨中響起的槍聲,駐紮在月族人村子附近的百人隊立刻意識到出了問題,於是趕忙離開陣地趕過去支援。

然而那些人也遇上了同樣的問題,暴雨延誤了他們的行軍,等他們趕到的時候來換防的小夥子們已經被打跑了,而等他們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埋伏圈裡了。

聽那逃回來的百夫長說,他們正打著的時候雨中傳來一聲大喊——

“不想打就把裝備丟了地上跑,大家有錢一起賺!”

一群士兵們琢磨著還真沒什麼拚命的必要。

這是虎州,虎族人是大多數,一群被踩到土裡的月族人還能翻天了不成?

彆說讓他們贏一次,就是讓他們贏一百次,草寇依舊是草寇啊。

想到小命要緊,他們乾脆把裝備往地上一丟,從那埋伏圈放的缺口跑了。

反正那也是從月族人那搶來的家夥,丟了就丟了吧,也不虧什麼。

就這樣,圈住整個“羊圈”的包圍網出現了一絲真空。

等到第二天天亮,一切都晚了。

根本不給他們找回場子的機會,那月族人這次似乎是下定決心要玩把大,已經把整個村子都搬空了……

羊兒不吃草,改吃肉了!

右手死死摳著望遠鏡,那千夫長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站在旁邊的副官同樣愣神,好一會兒才咽了口唾沫打破沉默。

“長官……要追嗎?”

“追……追個錘子追!”那千夫長恨恨放下望遠鏡。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他這望都望不清楚。

再加上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雨,本就破爛不堪的土路更加泥濘,真趕過去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毫無疑問。

肯定是那個張嘴就問候人母親的家夥!

他現在心中萬分後悔,隻恨當時就不該放這家夥過去。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那現在咋整?”副官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神色肅穆的看著長官問道。

“撤吧,回去和軍團長報告,這已經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事情了。”

軍團長自然是猛虎軍的將軍,不過並不是什麼官方的稱法,而是一種流行在地方上的稱呼。

猛虎軍消化了一部分灰狼軍的軍官,不隻學了一些麥克倫將軍帶來的“威蘭特人新軍事理念”,也學了一些軍團的“糟粕”,因此不少猛虎軍士兵自比是東方軍團。

至於黑豹軍,勉勉強強算個南方軍團罷。

想著那飛走的小錢錢,千夫長的心中一陣肉痛,忍不住也罵了句娘。

從金加侖港送來的武器和錢,猛虎軍多少是能“分”到一點的。

巫駝聽聞月族人抵抗軍在虎州一帶活動,更是嚇得不輕,送來的西嵐幣那是一船一船地往軍團長的兜裡運。

如今這群兩腳的羊跑了,兩大筆進項怕是都沒了。

千夫長心中是越想越來氣,恨不得把氣撒在買通他的那人身上。

瞧見這軍爺轉身要走,跟在他身旁不遠的一眾小貴族們頓時慌了。

他們之中爵位最大的也就男爵,還有些“準男爵”乾脆都算不上貴族,隻是從州長那兒買來的非世襲頭銜,家裡的農場也就五六十畝地,農奴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護院的私兵就一杆啞火的步槍。

那些月族人再怎麼窩囊,打他們這些小人物還是輕輕鬆鬆的。

一名落魄的男爵被推到了前麵,戰戰兢兢的攔在了這位將軍的麵前,苦苦哀求道。

“大人,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啊!那些月族人可是陛下欽點的逆賊,您是陛下的臣子,為陛下討賊難道不是您份內的事嗎?您不能隻要錢……一點義務都不管吧。”

“我份內的事兒?”那千夫長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一笑,倒真停住腳步,伸手摸了摸那男爵的臉。

“你跟老子談義務,你還真敢說,老子的軍餉是軍團長給的,幫軍團長分憂解難才是老子份內的事兒,你算個什麼東西啊?”

所有士兵都笑著看著這邊,包括那千夫長身旁的副官,都是一副看死人笑話的表情。

這荒郊野嶺的鬼地方,就算死兩個人也能算在月族人頭上,這幫孫子是怎麼敢喘氣的?

一群小貴族們頓時慌了,紛紛往後挪騰著腳步,將那個推出去的倒黴蛋棄如敝履,紛紛和他劃清了界限。

然而想走也來不及了,一群士兵已經擋在了他們身後,一把又將他們推了回去。

那男爵愣愣的看著千夫長,眼中寫滿恐懼,臉色變了又變,瑟瑟發抖著。

“義務……他不是我錯覺。這詞咋聽起來盟裡盟氣兒的,你該不會是聯盟的奸細吧。”

“怎,怎麼可能……”那男爵滿頭大汗,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這是荒郊野嶺的,聯盟是錢多的沒地方花了,還往這裡派奸細。

圖什麼呢?

用長著老繭的手拍了拍那男爵的臉,千夫長看著大氣不敢喘一口的後者,很欣賞他臉上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陛下冊封的男爵又怎樣?

貴族老爺又怎樣?

在生殺予奪的真正的權力麵前還不是像條狗一樣。

他的眼睛忽然一轉,嘿嘿笑著說,“不過你說話也有道理,我想起來了,我們猛虎軍的錢有朝廷給的一份,那錢歸根結底是從你這兒出的,我們確實得護你周全……就那個什麼,義務來著”

那男爵身上的冷汗都快流成一條小渠了,見這惡鬼似乎要放他一馬,慌忙如釋重負的稱謝。

“大,大人說的是……不不不,大人日理萬機,怎敢被這點小事麻煩?我們忍一忍就好了。”

月族人的事兒他也不敢提了,隻想著能把眼前這一關給過去。

畢竟月族人隻搶錢搶糧不殺人,但眼前這幫人搞不好真拿他們泄憤或者殺了邀功去。

州長可不待見他們幾個在荒郊野嶺開荒的小貴族,那些從金加侖港來辦廠開作坊的商人才是那位老爺的新寵。

然而現在改口似乎已經晚了,那千夫長哈哈笑著拍了拍他肩膀。

“……這樣吧,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帶些弟兄住你家裡歇一晚,免得那月匪上門搶了你家的錢糧和婆娘。”

那男爵頓時慌了,連忙道。

“不,不用了大人,我晚上把門關嚴實些……”

“不用?”千夫長的眼睛一眯,上下審視他一眼,“你家裡……怕不是藏了月匪吧。”

見那些軍爺們把手放到了腰間,那男爵隻感覺腿一軟,差點兒沒跪在地上。

真是窩囊!

就這家夥也配當虎族人!

還特麼是貴族!

冷冷的看著那個廢物,千夫長皮笑肉不笑地揮了把手。

兩名士兵立刻會意,嘿嘿笑著走上來,一左一右架住了眼看就要往地上躺的男爵。

他們知道自己頭兒是什麼秉性,吃肉肯定不會少他們兩口湯。

“你兩個上去攙他一把!咱們跟著男爵回家,和他夫人問聲好。”

“好的頭兒!”

“哈哈哈!”

倆士兵一邊把男爵從地上拽起來,一邊笑容滿麵地應著。

旁邊一眾貴族靜若寒蟬,沒有人敢說一句話,隻麻木的看著那個像待宰的豬仔一樣亂蹬著腿哭嚎的家夥。

起初月族人打過來的時候,他們心中還念著陛下會救他們,卻沒想先挨了自己人一刀。

而那些士兵們也是一樣,心中絲毫沒有對頭銜和皇權的敬畏,甚至已經銀笑著琢磨起貴族家的夫人和小姐嘗起來是什麼滋味。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在那揮鞭子的人和挨鞭子的人心目中巫駝已經死了……

猛虎軍的頭兒雖然沒有稱王,但羅威爾州的北部乃至整個虎州,卻都已經是他的天下了……

……

另一邊,無名的山穀北邊,一群逃出生天的人兒正喜極而涕的唱起了歌,撲在溪流的旁邊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

多虧了昨晚的那場大雨,讓追兵根本摸不著他們的背影。

當然!

更多還是多虧了他們偉大的將軍!

在拉西來這兒之前,他們一場勝仗都沒打過,昨天一晚上就贏了兩場。

即使是那些抵抗軍的元老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確實有兩把刷子,雖然腦袋裡沒什麼大格局和大思想,而且作風獨斷專橫,甚至講出了“老子就是平等”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但至少打仗是一把好手。

再到猛獁州之前,讓他領導一下大家倒也無妨,以後把他換掉便是。

然而那些元老們並沒有注意到,那些他們從農場裡救下來的年輕小夥子,看向拉西的目光簡直就如同注視著轉世凡間的月神一樣,狂熱的眼睛裡炯炯有光。

包括初見麵時就被拉西踹了一腳屁股的那個男孩,包括那個將步槍的肩帶死死焊在肩膀上的新兵蛋子。

抵抗軍的大夥們把他們從農場裡救了出來,他們心中固然是感謝的,但到頭來他們還要去種地,挨餓,忍受……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而且在那遠離人煙的深山老林裡可沒有紅土,砍倒的大樹還有雜草和灌木,他們餓的甚至得去啃樹皮,吃那根本消化不了的高嶺土。

他們是為了挨餓才造反嗎?

當然不是!

是因為那些拉起他們手的人許諾,隻要跟著他們揭竿而起,事成之後便分給他們屬於自己的田和吃不完的糧!

那些月族前輩們還和他們說,以後人人都能娶得起媳婦,就像那些自由民們一樣。

目前來看,隻有拉西有希望幫他們實現這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畢竟這個夢想靠種地是不可能實現的,就算種到廢土紀元結束也不可能。

他們必須去搶!

去貴族們的農場和莊園裡搶!

去搶那最肥沃的土地和豐盈的糧倉,去搶那些陛下從他們手中搶走的錢和糧,奪回本就屬於他們的一切——

就像仲夏之時沸騰的山火一樣!

望著那些士氣高昂的小夥子們,拉西微微眯著眼睛,嘴角輕揚著一抹微笑。

這是他頭一回從他們身上看見了一丁點兒希望的影子,而不是在戰報上看見的窩窩囊囊。

跟著他一起逃出來的有四千餘人,其中約有一半是當初跟著白熊騎士團大鬨金加倫港的“老人”們,剩下更多的還是抵抗軍從附近農場裡救回來的人。

後者有男人,有女人,也有一些半大不大的孩子。

至於老人倒是少見,畢竟除非是有一技之長的老家夥,奴隸主一般是不會養著乾不了活的牲口的,直接往紅土裡埋了的不在少數。

“你們做的很好!但還不夠!”

望著那一雙雙看向自己的眼睛,拉西扯開嗓門大聲吼道。

“上了戰場,時間就是你們的命!你們要比你們的敵人更快,下手比他們更狠,活下去的就是你們!”

“記住!想從死人坑裡爬上來就得先對自己狠,想活命就彆把自己特麼的當個人!”

“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給你們,以後你們還要教給你們的兵!今天我們隻有幾千個,明天我們就有上萬,以後還有萬萬個!”

“突圍還沒有結束,我們要穿過虎州,再穿過馬州,直到帝國的人徹底追不上我們!”

“隨我向北!收拾東西前進!

……

……

“……我今天把活命的本事交給你們,以後你們還要教給你們的兵!都給我把眼睛睜大了看,耳朵豎起來聽!”

“……特奶奶的,又學老子說話!”

“……錘子錘子,整天就知道錘子,我特娘的說錘子,你也說錘子!錘子是你說的嗎?給我喊‘是!長官!’。”

金加倫港,羅威爾營地的空地上,暴躁的吼聲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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