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溫達覺得天旋地轉,甚至忘記了呼吸。
雖然還站在這港口上,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埋進土裡了……
……
看著最後被推出來的3000人,遠見的鷹一時間啞口無言。
好家夥……
萬把人直接去了十分之三!
他這邊拚命地在幫這幫人討價還價,這幫人卻在拚命的殺自己人。
這剩下的7000人應該是沒幾條漏網之魚了。
指望通過抱團或者彆的方式逃過這種扯澹的審判,那簡直是在想屁吃。
到了這種份上,彆說是不是天王的人,隻要敢跳出來的最後無一例外都被點了,而能活下來的也隻有從頭到尾都苟到極致的人。
即,該舉手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舉手,該閉嘴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閉嘴,默念著自己是個死人,徹底的融入身旁的烏合之眾,不被任何人惦記上,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至於被挑出來的3000多個,也正如他預料之中的那樣,明顯有被錯殺的。
而且還不少。
比如幾個十二歲出頭的小夥子,再比如某個20來歲的寡婦……
見麥克倫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遠見的鷹心並沒有理會他的挑釁,隻是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三千個總歸比一萬個少。
況且這本來就是軍團和帝國之間的事情,真要著急也該是帝國著急。
站在一個外人的立場上,他已經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總歸任務交差是沒什麼問題了……
……
軍團登陸西帆港的事情很快傳遍了獅州,三天殺了三萬人的戰績,也很快傳到了天王軍各部的耳朵裡。
這一消息無疑給剛剛破城的天王軍士兵們頭頂澆了一盆冷水。
軍團下場了!
雖然大多數天兵們也就驚訝了下,沒太放在心上,但還是有些清醒的人慌了起來。
比如尤多諾。
他是獅族人,不過並非貴族,甚至由於出身貧寒,打小便被賣去了貴族的莊園,從此失去了自由。
雖然因為高貴的姓氏沒有被安排在種植園裡摘棉花,還被那貴族老爺教了讀書寫字和貴族的禮儀,但幼年時的經曆依舊令他對西嵐帝國不平等的製度充滿了仇恨。
後來他被舉薦進入了軍團為援助帝國而建立的軍校,在麥克倫將軍的門下學習軍事知識,更是讓他心中萌生了推翻帝國的野心。
也正是因此,當亞努什喊出廢奴和分田的口號,他幾乎毫不猶豫的便響應了他的號召,成為了第一批倒戈的地方軍軍官,朝著桑賈尹大公狠狠地背刺了一刀。
雖然因為某種原因,亞努什並不信任那些半途中投靠他的人,但這一點對於“師出同門”的他而言卻似乎是個例外。
加入天王軍之後,他不但當上了軍中的萬夫長,而且還被亞努什以“軍師”的身份留在了身邊。
不過就在他躊躇滿誌的時候,卻聽見了西邊傳來的噩耗。
作為由威蘭特人培養出的軍官,他很清楚軍團的戰鬥力有多強。
這種強大不僅僅體現在戰場上,還體現在戰場之外的地方。
毫不誇張的說,威蘭特人就是為戰爭而生的種族,而他們的製度就是為戰爭而設計的。
以“連穩定的後勤補給線都沒有”的天王軍的實力,碰上那些家夥根本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想到天王軍之前在西帆港做的事情,尤多諾越想越是害怕,終於忍不住找到了亞奴什商量解決的對策。
然而在聽到了他的顧慮之後,亞努什卻是哈哈大笑了一聲,反過來還安慰了他幾句。
“彆太天真了,國與國之間唯有利益可言,至於道德那是私人的事情。西帆港的人殺都殺了,難道還能活過來不成?”
頓了頓,他又用慢條斯理的聲音繼續說道。
“何況,我已經把西帆港留給他們泄憤了,就算殺一賠百,六七十萬人也絕對足夠平息軍團的怒火了。”
“至少對那些大人物們來說,給他們的支持者一個交代已經足夠了。”
那天晚上又沒有監控,把事情推到死人身上並不是什麼難事。
隻要人死完了,誰會記得他做過什麼?
那些想留些威蘭特人當人質的家夥才是真正的慫貨加愚蠢!
殺1000個人和殺3000個人有區彆嗎?
至少在亞努什看來沒有任何區彆。
該死的人就算連隻蒼蠅都不敢招惹也終究會死,而不想死就得證明自己有活下去的價值!
隻要他們能取代帝國,能打下天都,他們對軍團而言就有被拉攏的價值!
留著當人質?
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乾的難道是綁架的買賣嗎?
客觀來講,他的部下裡確實充滿了腦袋裡隻有一團漿湖的家夥,缺乏明確的綱領和利益訴求,然而身為天王的他可是有的!
他要乾的是謀逆!
是顛覆!
是篡奪!
他必須用最肮臟的罪名,把所有人綁在自己的戰車上,讓他們隻敢賭自己最後能贏,否則誰也彆想活下來!
至於曆史的評價和清算,那是他的新帝國滅亡之後的事情。
如今連西嵐都還吊著一口氣呢,哪輪得到彆人來清算他的問題!
現在是屬於他的時間,是該由他來清算西嵐的罪的時候,包括帝國對月族人的迫害等等!
隻要他們最終贏了,西帆港的起義就是一次光榮的變革!
聽到亞努什的話,站在他麵前的尤多諾額前瞬間劃過了一滴冷汗。
他對亞努什的出手狠辣大多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哪有不流血的變革呢?
然而在聽到了這家夥的話之後,他的心肝還是不由的一顫。
這家夥……
居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要用那六七十萬人去給三千多個威蘭特人居民陪葬!
在這家夥的眼裡,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牲口嗎?
“解放婆羅行省的奴隸們”這句話怎麼會從他的嘴裡冒出來。
而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居然還信了!
尤多諾終於想起了,那些被他自己選擇性遺忘的事情。
包括那些堆在城門口的累累白骨,包括那些被亞努什收入帳中褻玩,或者賞賜給部下的貴族女卷們……
恍然驚覺的他背上全是汗水,聲音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可如果,威蘭特人的利益就是要我們都去死呢……”
亞努什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那種概率不是沒有,但聯盟和企業以及學院不會坐視軍團以任何理由繼續東擴,這是他們在上一場戰爭中打出來的底線,就算是軍團也得認真考慮下越過紅線的收益和風險。”
“而且,你不妨猜猜那些登陸的威蘭特人為什麼沒有繼續進軍,是他們猜不到我們留給他們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嗎?哪怕他們猜不到,那些城防軍的軟蛋們自己沒長嘴麼。”
“我甚至敢和你說,這次上岸的一定不止是百夫長或者千夫長這種前線軍官,肯定有真正的大人物跟過來。”
“那家夥心裡清楚的很,搞不好已經用我們留給他的籌碼演起來了!”
他甚至可以猜,這事兒搞不好還沒傳到凱旋城去,在半路的某個環節被扣了下來。
有人在等他的結果。
雖然不知道那位大人是誰,但他可以確信,打下天都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琢磨著休整了一天也差不多了,亞努什右手拍了下膝蓋,從城主府的椅子上站了起來,盯著站在房門口的屬下吩咐道。
“傳我令下去,讓獅王、馬王、豹王、虎王、牛王前往牛州邊境上集結!”
“同時再傳令我麾下各部,即刻啟程!攻打天都!”
“是!”那軍官立刻行了個軍禮,風風火火地跑了下去。
走到了滿頭大汗的軍師身旁,亞努什的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雄獅城就交給你了,這可是我們的大後方,在接到我們的好消息之前,給我守好了!”
這算是自己的投名狀嗎?
天王軍不是一般的軍隊,而是一場由地震引發的雪崩。
這種軍隊哪兒還有什麼後方,士氣和補給全靠沿途去搶!
至於雄獅城……
說好聽點是什麼大後方,說難聽點兒也就是攔在軍團腳邊上的一顆石頭。
他們和西帆港的城防軍一樣,都是被留下來“斷後”的!
已經清醒過來的尤多諾,這下全明白了。
他早該猜到的,這個狡猾如狼的家夥沒那麼容易信任自己,也總算明白了他提拔自己當萬夫長的原因。
這家夥吃準了自己沒有退路。
就衝著城門口那堆腦袋,他不可能也沒機會投降。
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尤多諾即便心中一萬個不情願,也隻能點了下僵硬的腦袋,把這燙手的山芋接了下來。
“是……”
……
就在天王軍揮師東進的同一時間,西嵐帝國的皇室在繼緊急“動員”了獅州的征召兵之後,又馬不停蹄地發布了“北狩”的召令。
召令寫的很潦草,甚至於敷衍。
簡單來說就是陛下好久沒去北邊的幾個州逛逛了,讓北州各地的大公們準備好陛下下榻的行宮以及家卷仆人的用度等等。
然而召令是這麼寫,但在這個兵荒馬亂的節骨眼上,天都上上下下任誰都看得出來,陛下發布這條詔令的真實用意是什麼。
北邊狗、羊、鳥三個州被這召令弄得手忙腳亂,壓根兒沒想到皇帝陛下要來,還真就正兒八經的準備了起來。
至於東邊的虎州、豹州,都是財大氣粗的主,在天都中養了自己的眼線。
一聽到詔令,當地軍閥立刻殷勤地向宮廷發去電報,而那電報概括起來便是——“陛下來我這兒!”、“陛下快往我這跑!”
甚至就連正在和灰狼軍對線猛獁州都摻了一腳熱鬨,跟著發了一封電報去天都——“陛下看看我,我這兒有大象”。
至於最南邊的蛇州,由於是帝國財政墊底,知道陛下不可能會來,因此沒有吭聲。
中部的象州雖然還算富庶,但畢竟就在牛州的邊上,牛州丟了下一個就是它,因此當地的貴族也沒有吭聲。
而被虎州豹州軍閥代管的羅威爾州部分地區,名義上的州府還在金加侖港,連個州長都沒有,因此同樣是一聲沒吭,繼續踩縫紉機的乾活兒。
巫駝當然不可能聽東邊那幾個軍閥的忽悠,但也沒有真往北邊跑,而是耍了個心眼,玩了一手“聲北擊東”。
他先讓一隊人馬護送著太子以及後宮嬪妃們浩浩蕩蕩地出了北門。
至於自己,則帶著皇後、愛妃、沒有繼承權的皇子以及一眾仆人和心腹們偷偷鑽出了東門,登上了等候在永流河邊的皇家商船。
雞蛋不能全放在一個簍子裡,出宮的巫駝雖然鬆了一大口氣,但也悲壯地在心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他不幸遇難,或者在經過軍閥的地盤上時被扣下,那皇位便由真正去“北狩”的太子來繼承。
不過幸運的是,西嵐帝國到底還有一口氣,並沒有真正的亡了。
即便皇室的威嚴已經掃地,這艘掛著綠底雙刀旗和皇室徽章的皇家商船在開往金加侖港的一路上依舊沒有一個人敢阻攔。
哪怕是在軍閥控製的水域也是如此。
可能那些軍閥們也沒想到,他們的陛下真會往自己這邊跑。
就這樣,經過兩天兩夜的航行,懷著忐忑心情的巫駝,終於以一名“偷渡客”的身份,有驚無險地溜進了那片寫滿了屈辱的土地上。
而此時此刻,金加侖港的大多數居民們還都不知道,他們那位“尊敬”的皇帝陛下坐船來看他們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