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插一句嘴……並不是南方軍團沒有作為,而是因為那場浩劫的幸存者隱瞞了部分真相,我們並不知道還有人活著——”
“你給我閉嘴!”
戰地佬突然吼了一聲,那凶狠的眼神令公訴人一愣,腳底像生了根似的,腿肚子輕輕顫動。
那眼神就如一頭凶狠的野獸,嗜血的氣息令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動搖的眼神中寫著一絲惶恐。
和在法庭上搬弄嘴皮子的他不同。
這家夥是真正的士兵,是從那屍山骨海中爬出來的厲鬼!
“……我沒讓你說話,法官也沒有讓你插嘴,就請你把你的嘴閉上,現在是我的發言時間。”戰地佬忽然放輕了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肩膀上的壓力驟然一鬆,那公訴人緊張地點了點頭,然而很快便意識到自己被牽著鼻子走了,隨即惱火的瞪著他。
戰地佬卻不再看他,再一次麵向了那座無虛席的陪審席。
不過,這次他看向的卻不是那些起立的士兵和軍官。
他看向了亞爾曼,也看向了他的妻子瑪格麗,還看向了許許多多和那對夫妻一樣的人,以及他們的孩子。
“看見了嗎?就和我身旁這位公訴人一樣,一個從來沒上過戰場的平民,我隻用盯著他看一眼,就能讓他這腿肚子像掛鐘一樣抖,忍不住對我下跪。”
“我告訴你們,這就是力量!即使是一個渺小如我的人,也輕鬆掌握著的力量。而我僅僅隻是一名千夫長,最多再加上一個覺醒者的身份。”
“在這股不受控製的力量麵前,就算是再耀眼的真相也隻能沉默,而我並不認為被迫屈從的沉默是一種罪……這更像是一種恥辱!”
“而且,是你們的恥辱!”戰地氣氛組指向了那些起立的軍官。
一些人在剛才的時候已經忍不住坐了下去,但仍然有不少人站著。
“你們口口聲聲說著對元帥永遠忠誠,對軍團永遠忠誠,對威蘭特人永遠忠誠,卻讓自己的同胞恐懼著你們,再讓更多的人恐懼著你們的同胞,並利用著他們的恐懼攫取著你們自己的利益……我說的有錯嗎?這就是最真實的你們!”
“西帆港燃起了兩把火,一把火是一群自稱無組織的暴徒們點的,另一把火是一群有組織的暴徒們點的……為什麼反而是第一把火燒出了天王軍?”
“天王軍的武器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裝備出現在他們的手裡?到底是誰在向他們輸送補給!”
“還有為什麼!為什麼那兩百個人就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你們卻寧可在當地屠殺平民,也不肯向前踏進一步!”
“是,你們是不知道他們在夏爾馬伯爵的莊園裡,就像公訴人說的那樣,但你們的腿和眼睛還有手是用來乾什麼的?是擺設嗎!”
“為什麼我都能找到他們?而你們卻找不到!你們除了把更多的火藥送到西帆港,真的有去做過這件事嗎!”
“你們來這裡到底是乾什麼的!回答我!看著我的眼睛回答!!”
那憤怒的聲音就像海嘯,一圈圈地擴散,無所畏懼地撞向了那群怒視著他的軍官。
雖然那些站在陪審席上的軍官仍然是麵無表情的表情,但是坐在他們旁邊的人們眼神卻發生了明顯的改變。
瑪格麗忍不住捂住了嘴,眼中泛著激動的淚光,將額頭帖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終於有人說出了那天夜裡她心中的恐懼。
也終於有人將她的孩子所曾麵臨過的恐懼說了出來。
在確定自己已經不再重要之前,他們甚至都不敢從那座莊園裡走出來,告訴自己的孩子們,自己其實還活著。
那正是因為恐懼。
她不想因為不明不白的理由而死去,將所有的真相帶進墳墓裡。
哪怕她看到的隻是個模糊的影子,甚至稱不上什麼證據……
亞爾曼將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妻子,用堅定的眼神支持著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人繼續說下去。
一雙雙眼神彙聚成了溪流,而一條條溪流最終彙成了江河。
一股浩瀚的力量正在成型!
那正是曾經支撐著威蘭特人,令他們掙脫身上枷鎖的力量!
潘妮的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光,甚至忍不住為他喝彩。
威蘭特人是有自己的脊梁的。
他們並不是那種沒有自己立場的軟骨頭。
真理的劍此刻就在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她能感受到那現場沸騰的情緒和氣氛,正讓那些躲藏在陰溝裡的蛆蟲羞愧地藏住自己的額頭,挪開自己的瞳孔。
那些肮臟的玩意兒可不敢回答這些問題。
他們甚至不敢承認問題存在,隻敢在風浪過去之後說些稀碎的話,或者顧左右而言他。
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訴人滿頭大汗,試圖通過整理手中的文件來分散注意。
他能說什麼呢?
這家夥掌握的證據搞不好比他手中的幾張紙勁爆多了!
他已經不敢再麵向那人山人海的陪審席,甚至都不敢看向坐在審判席上的隊友——那些已經準備好判決書的法官。
越來越多的視線看向了南方軍團的軍官,讓那些仍然站著的家夥越來越繃不住臉上的表情,最終堅持不住地坐了下去。
令他們無法接受的是,不隻是那些市民,甚至連他們的麾下都猶豫的看向了他們……
為什麼不向天王軍發起進攻,而是守著那群手無寸鐵的平民泄憤!
咬著牙簽的皮特也想知道,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百夫長。
等到百夫長坐下之後,他又看向了他上司的上司羅斯——那個在北邊的哨卡就被懟的啞口無言的千夫長。
為什麼?
他死死握緊了拳頭,恨不得在桌上錘一下。
你們特麼的倒是說話啊!
說點什麼啊!
看著氣氛完全扭轉的法庭,麥克倫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輕拍了拍手。
“嗬嗬,精彩。”
不愧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部下。
他果然也成長了不少。
麥克倫能看得出來,那家夥其實有一瞬間是想放棄的,不過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
這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連他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麼那些保他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沒有任何意義。
至少這一刻,他具備了活下去的價值,而且是他自己爭取到的。
和微笑著鼓掌的麥克倫不同的是,先前揚眉吐氣看向他的古裡昂此刻卻是慌了。
他不知道南方軍團的高層有著怎樣的密謀,但他同樣能猜到“天王之亂”絕非一場完全的偶然。
或者說,那偶然的背後有著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波助瀾。
那也許是他的上級,也可能是他上級的上級,甚至乾脆就是那位賦予他“婆羅行省作戰區域最高指揮權”的軍團長!
然而此刻,這個蠢貨竟然將這種機密扔在了公開審判的法庭上!
他瘋了嗎!!
難道文官集團就沒有在背後搞小動作嗎!
眼看著這輛“自爆卡車”撞了過來,古裡昂的眉角劃過了一滴冷汗。
他本意是借著這場審判狠狠的羞辱一番那群拖後腿的文官,卻不想被反將了一軍,讓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伸出顫抖的食指摘下帽子,狼狽地扔在了桌上。
這是他向法官約定的暗號。
他必須叫停這場審判!
阻止那蠢貨繼續說下去!
戰地佬倒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打算,隻是靜靜的看著那氣氛沸騰的法庭。
那簡直不像是莊嚴的法庭,鬨哄哄的模樣倒有點像菜市場。
不過,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法庭無法完全忽視陪審席的意見,原本毫無爭議的判決,至少在此刻已經有了足夠大的爭議。
很多東西他其實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南方軍團不會留下太多的把柄,能作為一個拋磚引玉的人把疑點指出來,這就已經足夠了。
質疑的聲音隻要存在著,那他做這件事便是有意義的。
接下來,他會像自己說過的那樣,一步步的上訴到凱旋城去,帶著身上肩負的希望一路走下去!
“說的好!!”亞爾曼最先站了起來,和那些無視法庭紀律起立的軍官們一樣,朝著原告席上的公訴人吼道,“回答他的問題!”
應和的聲音此起彼伏,且震耳欲聾!
“沒錯!回答他的問題!”
“你們是來乾什麼的!究竟是來救我們的,還是來準備侵略的!”
“我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你們為什麼不去救我媽媽!還有還有,為什麼那麼多武器會放在港口!”
雙手抓著護欄的小露比也被點燃了心中的火焰,瞪著明亮的雙眼喊了出來。
雖然那纖細的聲音沒有掀起一絲浪花,被輕而易舉地淹沒在了那滔天的聲浪裡,但她依舊發出了屬於她自己的聲音。
她不會忘記那一天的恐懼。
否則所有的勇敢都將失去意義。
起立的軍官們已經全部坐了下去,一方麵是上級眼神的警告,另一方麵則是他們確實沒了繼續站著麵對質詢的勇氣。
皮特的眼神徹底失望了,吐掉了叼在嘴裡的牙簽,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媽的懦夫”,握著拳頭忍受著那份恥辱。
他並不懼怕與聯盟堂堂正正的打一仗。
但這份恥辱卻讓他抬不起頭。
“肅靜!肅靜!”
看著吵鬨的現場,滿頭大汗的主法官舉起了手中的木槌,正準備敲下卻又停住了。
他注意到了古裡昂將軍麵前的那頂帽子,也注意到了那催促著的眼神。
然而也正是因此,他手中的木槌懸在了空中,遲遲敲不下去。
他很清楚古裡昂將軍的暗示。
但他同時也很清楚,一旦自己這麼做了,將意味著什麼。
這可不隻是爭議的判決,而是徹底的與人心相悖,他甚至想不出來該怎麼狡辯。
難道他還能對人們說,“雖然本案存在疑點,但本法官就是要判他有罪”嗎?
射向英雄的子彈並不能抹去英雄的光環,反而會讓他成為不朽,而開槍的那個人則會被釘在恥辱的柱子上,成為永遠的恥辱和小醜。
真正的小醜不敢開槍,於是將扳機交到了他的手上,希望由他去做這個惡人。
“這個懦夫……”
你特麼好歹是個三星萬夫長!
主法官咬著牙,眼神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狠狠的錘下了手中的木槌。
不過,他的裁決卻並沒有如古裡昂將軍的意願,甚至令後者的眼中浮起了明顯的失望。
“本庭作出宣判,因公訴人提交材料不充分,無法斷言被告有罪……”
“既然公訴方提出,穿山甲千夫長背叛了元帥,背叛了軍團,也背叛了威蘭特人……那就讓元帥,讓凱旋城的法庭,讓所有的威蘭特人一起來審判他好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
“西帆港的法庭太小了,審不了這麼大的案子。”
“休庭!”
他的話音落下,陪審席上瞬間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亞爾曼的眼中閃爍著激動,雙手拍的通紅。
不隻是他一個人。
還有站在他身旁的瑪格麗,其他所有幸存下來的人們,以及那些從遙遠的殖民地趕來這裡的人們……除去南方軍團的軍官們,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起身鼓起了掌!
包括麥克倫將軍。
這不僅僅是屬於穿山甲一個人的勝利,更是屬於他們所有人的勝利……哪怕他們距離最終的勝利還很遙遠!
但至少這一刻,他們沒有選擇沉默,任由那失控的力量作惡,而是勇敢的站了出來,捍衛了自己手中的權力!
那了解真相的權力!
“噢噢噢!”
和周圍的大人們一樣,小露比也在興奮地歡呼著,而且興奮的整個身子都掛在了欄杆上,小腿懸空一晃一晃。
她不懂那麼多難懂的道理,她隻覺得那個叫穿山甲的哥哥帥氣極了,把那些人說的啞口無言。
當然——
比起自己的爸爸媽媽,他還差得遠就是了!
沐浴在那沸騰的掌聲中,主法官微微頷首,慚愧地接受了人們的歡呼,隨後和其他四名法官一起從審判席上離去。
古裡昂將軍默不作聲的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也就在這時,討人厭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我覺得你還是以大局為重比較好,大人物的麻煩就交給大人物們去操心……你覺得呢?牽扯太多很容易和我那位友人一樣,突然就中風了。”
已經停止鼓掌的麥克倫將軍看著他,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古裡昂將軍瞟了他一眼,冷著臉從座位上起身,撿起桌上的帽子戴好。
“我犯不上和一個千夫長一般見識。”
“嗯,我覺得你也不像那種沒品的人……另外,打的漂亮。”
麥克倫也撿起了自己的帽子戴上,微笑著伸出了右手。
古裡昂將軍沒有去握他的手,甚至看都沒看一眼,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而與此同時,站在那歡呼聲中的戰地氣氛組,也終於輕輕放下了那握緊的拳頭和提到嗓子眼的心臟。
他這輩子都沒乾過這麼牛逼的事情。
這比特麼麵對死爪之母可要難多了!
他的胸口輕輕起伏著,望著那些為他鼓掌的幸存者們,繃緊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冰雪消融的笑容。
不過有一說一,這體驗還蠻有趣的。
這遊戲不賣他個萬把塊錢真是虧麻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