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裡
的那段時間,他接觸了聯盟的思想,漸漸搞明白了帝國衰落的真正原因,於是出獄之後立刻響應了革新派軍官的號召,先是乾了一段時間的宣傳管事,最後又做到了教育委員的位置上。
和那些隻想往高處爬的家夥不同,已經五六十歲的他是真的想為婆羅行省的幸存者做點事情,讓他的子孫不要再受苦了。
辦學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那個寫出《紅土這篇雄文的鼠先生就在猛獁城辦了大學,讓婆羅國的青年不必去曙光城也能學到一些真本事。
他也想在天都辦一個大學,而且要辦一個比猛獁國更大的大學。可偏偏那些曾經支持他的家夥,到了要花錢的時候又顧左右而言他了。
“這阿布賽克真不是個東西!出爾反爾,答應的事情又反悔!”
坐在老人的旁邊一位笑容和煦的青年人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聲音懇切地安撫道。
“老先生,您這話就不對了,阿布賽克統領現在可是大英雄。我得替他說句公道話,您是教書的能人,他是打仗的能人,各自擅長的領域不同。你們都是婆羅國的棟梁,你們怎麼能互相攻訐呢?”
“大英雄!嗬!連那都能叫英雄,我看狗熊都能說人話了。”卡巴哈仍舊罵罵咧咧,恨不得呸口唾沫在地上,“彆人不敢說真話,我反正半隻腳都在棺材裡了,我可不會慣著他!”
紮伊德笑著說道。
“你還彆說,我在聯盟的時候,還真見過一頭會說話的熊。”
“好,你去過聯盟,你是有見識的人!那你來評評理!”
聽到這年輕人說自己去過聯盟,卡巴哈反而來勁了,側過身看向了他,把滿肚子的怨氣都吐了出來。
“他總說沒錢沒錢,我看這統領府的桌子椅子也不少!這都是不花錢的嗎?還有那些軍官,他們要是少鋪張浪費些,少娶幾個小老婆,我們怎麼至於連孩子的課桌都湊不出來!”
“這.....確實是個問題。”紮伊德歎了口氣,眉宇間也浮起一抹愁緒,“我們太窮了,是該節儉些過日子。”
這話說到了老頭的心坎裡。
卡巴哈一臉激動的表情,手背用力拍著手心,急得胡子都抖了。
“問題不就在這裡嗎!他躲著不見我有什麼用,不見我問題就能解決了嗎?”
紮伊德認真地看著他,做出懇切的表情。
“那您預算還差多少?我也有些俸祿,看能不能省些下來幫幫您?”
卡巴哈一時無言,歎了口氣說道。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你的那點薪水,還是留著自己花吧......那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事情。”
說罷,他又擔心似的,語重心長地數落道。
“你們年輕人就好好讀書,彆像我們老頭子一樣摳摳搜搜,這舍不得,那舍不得,該花的地方千萬不要省!我們這些老骨頭不一樣,我們是在替自己過去的錯誤贖罪,我得把我該做的事兒做完了下去才安心,你們才是婆羅國的未來。”
辦學不是一錘子的買賣,而是一筆持續的支出。
他其實也知道阿布賽克拿不出錢,但他還是得追著那家夥要。
畢竟他這邊催著,那些軍官們都能修這麼大一座統領府成這般模樣,他要是連聲都不吭了,那幫家夥豈不是得上天了!
天都明明是有一座宮殿的!
想到這兒卡巴哈又不禁歎息,如果巫駝的國庫裡還剩點銀幣就好了。
和巫駝撒錢的大手筆相比,那些軍官的“娶老婆的錢”確實不過是個零頭。
或許紮伊德勸的也沒錯,自己可能確實有些太心急了。這時休息室外傳來腳步聲
,一名年輕的軍官走了進來。卡巴哈正要起身,那軍官卻沒看他,反而看向了他身旁的年輕人。
“紮伊德先生,請隨我進來吧。”
紮伊德不忍心地看老人一眼,但還是歎了口氣,跟了上去。
“.....老先生,大統領喚我過去,我先走一步哈。”
卡巴哈沒有看他,隻是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個軍官。
由於阿布賽克的命令,那軍官自始自終沒有看他一眼,任由他吹胡子瞪眼睛的發脾氣,帶著紮伊德走了.....
統領府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後麵的阿布賽克放下了手中的筆,審視著那個麵帶笑容的青年。
那笑容很和藹。
然而他卻能看的見,那人畜無害的笑容背後藏著一把鋒利的劍。
就好像灌木叢中的蛇。
不愧是蛇族人。
雖然他不是個種族論者,但心中還是不免這麼覺得。就在他審視著這個家夥的時候,紮伊德卻做了一件令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拜見大統領陛下!”說完他便抬手,做出要拜的姿勢。“你這是做什麼!”
阿布賽克見狀一慌,一時間也顧不上打量這家夥了,連忙起身上去把他扶住了。
紮伊德卻低著頭,唯唯諾諾道歉。
“抱歉,我見到您實在心中激動,一時間忘了禮數....”阿布賽克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我得批判你兩句,帝國已經亡了,婆羅國的幸存者們既然站起來了,就不準再跪了。”
“您說的是,您說的是......”紮伊德不好意思的笑著,那一臉愚鈍的表情,仿佛真的知了錯一樣。
瞧著他這模樣,阿布賽克雖然臉上笑著,心中卻是愈發的鄙夷。
甚至於有些瞧不起。
《幸存者日報居然把這種家夥和他相提並論,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他阿布賽克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整個婆羅行省配和他相提並論的也就拉西一個。
不和那幫人計較是他大度,他們還蹬鼻子上臉了。
阿布賽克心中一動,那老狐狸一般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了。
“.....對了,你說你要參軍,這事兒好說,我就依你好了。”
說完,阿布賽克回到辦公桌前,取出紙筆,寫下一份委任狀。
罷了,他清了清嗓子,用莊嚴肅穆口吻道。
“即日起,我任你為灰狼軍統帥,前往蛇州戰區準備與軍團作戰。”
這份委任狀他寫出來自己都想笑,隻不過好賴是憋住了。
灰狼軍現在就是一群土匪,既不聽命新帝阿克巴,也不聽聯合戰線的招安,躲在馬州的山溝溝裡抱著阿賴揚的骨灰賭氣呢,偶爾還要和猛獁國的邊軍乾一仗。
這支軍隊壓根就不是婆羅國的軍隊,等哪天騰出手來他就把這幫人收拾了,這委任狀甚至連張廢紙都不如。
更不要說,東北邊的馬州和最南邊的蛇州隔著有多遠。
這家夥真拿著這份委任狀去了,就是不被灰狼軍的殘黨們扒層皮,也得被他的“馬王”沙魯克給玩死。
識相點兒就滾去金加侖港呆著吧。
阿布賽克一臉笑容地看著手中的委任狀,在上麵穩穩的蓋了個公章。
和老子耍陰謀詭計,你丫的還嫩了點!紮伊德果然一臉難色。
但看著阿布賽克將委任狀遞來,他還是硬著頭皮,伸手接下了。
“.....遵命!”
“這個任務至關重要......好好乾,我看好你!“阿布賽克
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上級的模樣,語重心長道。
”.....感謝大統領的栽培鄙人一定不辱使命。”紮伊德的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
阿布賽克笑了笑,很滿意這家夥臉上的表情,原本鬱悶的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那張臉在轉過身時,掛在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收下了這份委任狀,紮伊德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辦公室,仿佛手中的紙片有千斤重。
然而就在那出門後的一瞬間,他的腳步便輕快了起來,好似插上了翅膀。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隻看見了自己身上的光,卻看不到普通人眼中的裕望。
阿布賽克確實是個能人,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卻仍然引起了他的忌憚。
但可惜,也許是聯盟給的自信,傲慢終究遮住了那家夥雙眼。
在路過統領府的時候,紮伊德模樣謙遜地和那個老委員道了聲彆,隱晦地說了下自己的新調令,隨後在老人憤怒地打抱不平和千叮萬囑中,不舍地離開了統領府。
等在路邊的小夥子看見了他,連忙跑了上來,跟在他的身後。
“先生,阿布賽克沒有為難您吧?”紮伊德淡淡笑了笑。
“那家夥被濺在身上的血給嚇破了膽,就是個想拿又不敢的小偷,他真要有那殺伐果斷的魄力,我就去見拉西,不來見他了。”
薩瓦愣了下,按著頭頂的鴨舌帽,不解問道。“他都不算殺伐果斷嗎?亞努什可是被他.....”擔心這兒有內務的人,他又把話刹住了。紮伊德卻哈哈笑出了聲。
“連那家夥都能叫殺伐果斷?那亞努什又是什麼?”看著不解的薩瓦,紮伊德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就那個叫卡巴哈的老頭,他敢指著阿布賽克鼻子罵,你看他在亞努什麵前敢多放一句屁嗎?”
都不用放屁。
哪怕是喘口氣,都可能被砍了。薩瓦不解道。
“.....可您說卡巴哈先生是個好人。”“是的。”
隨手在路邊買了張報紙,那個冷漠的男人麵無表情地說道。
“你也想當好人嗎?”
薩瓦立刻搖了搖頭,謙遜靦腆地說道。“我是先生的人。”
紮伊德咧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該出發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並不寬敞的馬路上漸漸遠去,爾後又叫了輛人力車,去了天都東門外的內河港口。
十幾艘運輸船剛好靠岸,一隊帶著防毒麵具的士兵踏著整齊的步伐下了碼頭,直奔向城北的軍事基地。
他們好像在趕時間一樣,一刻也不停留,哪怕前方就是地獄。
人們自發地讓開了路。
無論是拎著行李趕時間的旅客,還是搬貨的勞工,亦或者在附近攤位上挑挑揀揀的船夫、市民、村民們,都不約而同地向那些人投去了崇敬甚至於仰慕的視線——
那些崇高的理想主義者們。
站在人群中,薩瓦忽然羨慕地感慨道。
“....如果我們也能有這樣誓死效忠的人就好了。”
同樣注視著那些高大的身影,紮伊德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會有的。”
同一時間,獅州的前線。
一輛報廢的鋼鐵列車,正翻倒在裡德布爾縣西北側的曠野。
那裝甲厚重的車廂擠成了一團,深深陷進了土裡,而那門902重炮更是慘烈,被一發電磁炮打的向內凹陷。
靠在一輛報廢的奇美拉裝甲車旁邊,老娜喘著粗氣,看了一眼手中的ld—47突擊步槍,又看了一眼
遠處正在接近的鋼鐵洪流。
這玩意兒怕是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苦笑了一聲,他看向了不遠處那個坐在地上、被捆的結結實實的俘虜。
罩在那個威蘭特人腦袋上的黑色頭套已經掉了,那張臉此刻正驚恐地看著他。
並沒有送他去見他的元帥,伊蕾娜隻是朝著他喊了聲。
“滾吧。”
殺了這麼多,也不差這一個兩個了,況且殺俘虜也不太道德。
那威蘭特人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那表情就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一樣。
不過,伊蕾娜卻沒有和他解釋,隻是抄起步槍瞄準了他。
“砰!”
他用嘴開了一槍,看著那個被嚇的翻倒在泥地裡的家夥咧嘴笑了笑。
那威蘭特人士兵扭著身子從泥地裡爬起,也不敢回頭看他,跌跌撞撞地跑了。
等這家夥回去了,也許會和同伴們講一段死裡逃生的故事吧。
當然,也沒準他會想想,自己來這兒到底是為了啥.這兒已經沒有了活人。
伊蕾娜喘了口氣,看了一眼血流如注的大腿,伸手按下了通訊器,向燃燒兵團的弟兄發去了最後一段語音。
“這裡是骷髏兵團......我們的任務已經超額完成。不隻是他們的裝甲列車,還有試圖阻攔我們的三個師都成了殘廢,雖然我們自己也是。”
“可惜了那些裝備,我們用鋁熱劑處理了下,不用麻煩你們。”
“對了,如果你們碰到了正在打遊擊的婆羅國第十一萬人隊,記得帶他們離開這裡......這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嘈雜的電流音中傳來一聲沒有感情的回答。
方長:“收到,三天後見。”
“淦!你特麼......能不能讓我死的悲壯一點兒?”罵了一句的老娜掛斷了通訊,看向了西邊的夜空。
隻見那一片漆黑的夜幕,此刻正被一道道閃爍的曳光點亮。
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軍團被徹底的激怒了,連個全屍都不打算給他們留,乾脆來了個炮決。
當然,也不排除是他們怕了.....
“哈哈哈!這條命值了......呸!老子還有下一條!”
老娜暢快地大笑了一聲,朝著天空突突突地掃了一梭子,然後便看著那沸騰的磷火從天而降,將自己連同身後那一片狼藉的陣地一起吞了進去。
如果軍團以為用火就能消滅他們,那可就太天真了。不過是三天而已。
他還會回來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