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份戰報不隻是更新在了官網的論壇,同時也出現在了阿布賽克統領的手上。
總統府。
坐在辦公桌前的阿布賽克看完了手中的報告,精神抖擻地站起身來,忍不住感歎了一聲道。
“特奶奶的……當了這麼久的孫子,總算特麼揚眉吐氣一回了!這仗打的漂亮!”
看著大統領一臉高興的樣子,站在一旁的內務委員瓦迪亞臉上也帶著高興的笑容。
不過出於自己的職責,他在笑過了之後,還是輕聲的提醒了一句。
“大人,第十一萬人隊的萬夫長是約卡勒,那個人是尤多諾的人。”
婆羅國的內務部和學院的內務司雖然名字相仿,但職能和設立的目標完全是兩回事。
後者是負責學院內部管理事務的機構,而前者事實上對標的是猛獁國的衝鋒隊,相當於一個對內的特務機關,負責監察各級軍官以及委員是否儘職儘責,同時對一些需要留意的人事建立秘密檔案。
比如像安沃這種翅膀長硬了的心腹,比如伊舍爾這種有能力的年輕軍官,甚至是代表著文人政治力量的教育委員卡巴哈、代表著農民政治力量的農業委員等等都有。
乃至“在野”的紮伊德和家人會,他都有囑咐內務留意過。隻是後來他的部下實在沒看出來這家人會有成為一支政治力量的潛力,甚至都沒機會登上天都的政治舞台,於是才減弱了對其的調查。
畢竟需要留意的事情太多了。
相比起啥也沒乾的家人會,更值得留意的是軍中那些和威蘭特人眉來眼去的家夥。
畢竟他自己就曾和軍團眉來眼去,眼下戰況又如此緊迫,保不齊就有兩頭下注的人,準備好了在背後使絆子。
某個死在王座上的狠人一直是阿布賽克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總擔心哪天忽然衝出來個瘋子把自己斃了,因此一直很小心的做著防範的工作。
隻不過,婆羅國內部存在著多股力量,幾個大委員的手上都握著兵權,包括他自己都是在多股勢力的幫助下才坐穩了婆羅國大統領的位置,自然不可能學拉西那樣明目張膽的搞個衝鋒隊,誰對著乾就拿衝鋒槍指誰。
因此這個部門大多數時候都活躍在天都政治舞台的背後,主要是做一些背景調查的工作,為大統領的決策提供參考。
阿布賽克知道瓦迪亞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那個約卡勒萬夫長曾經是尤多諾的部下,也就意味著他是天王亞努什的舊部。
整個婆羅國陸軍中,他最提防的正是亞努什的舊部。
那些人就像個定時炸彈。
不僅隨時有可能找他複仇,而且極有可能在日後為天王亞努什翻案,並將婆羅國拉向看不見底的深淵。
雖然他和其他幾個大委員聯手清洗了一批最極端的家夥,但他很清楚那場事急從權的清洗是不可能徹底的。
zz肮臟的一麵正在於此。
這些人最好的下場就是在戰場上悲壯的死去,帶著天王軍所犯下的惡一起,而不是成為活著的英雄。
阿布賽克猶豫了片刻,卻最終還是沒狠下那個心來,歎了一聲道。
“……我們不能總是活在過去,也得往前麵看看。”
瓦迪亞微微一愣,恭敬道。
“您的意思是?”
“得給他一個打上我們的烙印的機會……況且吸納一些有前途的軍官進來,對我們自己來說也是好事兒。”
阿布賽克思忖了良久,視線落在那張戰報上,心中猛然一動開口道。
“這樣……提拔伊舍爾為二星萬夫長,任北部野戰軍指揮率領第三、第十一萬人隊前往北方三州支援猛獁國作戰!”
阿卡勒大捷第三萬人隊和聯盟的死亡兵團是防守主力,成建製地俘虜了軍團一支萬人隊,其指揮官伊舍爾理應獲得提拔。
這個二星萬夫長封的沒毛病!
不止如此,此人是自己的安沃的舊部,而安沃是自己的人,這樣安排下來約卡勒也算是自己麾下的一員了。
隻要這家夥不傻,應該能看的懂自己的良苦用心。
至於阿卡勒縣,則交給其他萬人隊負責。
況且軍團在那裡吃了虧,一定會從那兒找回場子,屆時想必會是一場苦戰。
如今狗州岌岌可危,婆羅國過去雪中送炭,於戰略上可以鞏固與猛獁國的關係,於戰術上可以避免嫡係部隊在接下來的硬仗中傷亡,順帶著還往自己的派係裡拉攏了一位前途無量的未來名將。
此可謂是一箭三雕了!
阿布賽克對自己的計謀甚是滿意,站在一旁的瓦迪亞想來想去也覺得沒什麼毛病,於是恭敬的領命道。
“是。”
瓦迪亞領命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阿布賽克重新回到了辦公桌前坐下,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很快又接到了聯盟代表的電話,得知了四艘飛艇已經抵達西帆港的噩耗。
聯盟的代表安慰他也不用太擔心了,畢竟擔心也沒用,然而這顯然稱不上什麼安慰。
一座飛艇便毀掉了半個雄獅城,現在一下來了四艘。
這消息要是公布出去,隻怕仗還沒打起來,大半個婆羅國就得亂成一團。
就在他正煩心著的時候,辦公室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又是咚咚的兩聲敲門,還不等他回應便粗魯地開了門。
“阿布賽克,你特娘的給老子一個解釋!這是什麼意思!”
大步流星地踏進了辦公室,“虎王”杜瓦塔一臉怒容,將手中的報紙狠狠摔在了辦公桌上。
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阿布賽克還以為有人行刺自己,手都伸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裡,直到看見進來的是杜瓦塔,這才惱火地直起身罵道。
“你特娘的又是發什麼神經?”
杜瓦塔瞪大了眼睛,氣得破口大罵道。
“我發什麼神經?老子帶著弟兄們在城外布防,和威蘭特人乾仗,讓你坐在這辦公室裡享福,我特娘的發什麼神經?我就問你一句,我兒子為什麼不在上麵?”
阿布賽克拿起那《幸存者日報看了一眼,視線落在了那個大考的榜單上,心裡頭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這卡巴哈還真是頭鐵搞個“排坐次”的名單就算了,還大張旗鼓的登報,把事情弄得一點兒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他心裡頭是舒服了,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況且這500個名字裡,一大半都是前朝貴族的家眷。就算不問天都城的居民怎麼想,讓那些當兵的怎麼想?
哪怕這大考選出來的五百個人真是棟梁之材,這事兒也不是這麼辦的。
他之所以仿照聯盟和南海聯盟的代表會搞這個委員會,就是為了有什麼事情大家放在桌子上商量,彆連個商量的渠道都沒有,一遇到問題就一聲不吭地掏槍走極端。
這家夥倒好。
自己頭上就戴著頂委員的帽子,享受了委員會什麼話都能說的好,卻把他阿布賽克當說一不二的皇上了。
阿布賽克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還是無奈和頭疼。
或許把卡巴哈放在教育委員的位置上確實是個錯誤的決定。
等到天都大學建起來之後,還是讓他去當大學校長好了。
這家夥是有些本事的,但很顯然不是搞政治的料。
不過眼下這個節骨眼上,他也沒心思做更細致的調整了,隻能暫時先把這個皮球踢回去,一切等這場仗打完了再說。
“這個……考試的事不歸我管,你要是對分數有意見,就找我們的教育委員聊聊。”
杜瓦塔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歸你管,那卡巴哈不是你任命的?行,那老子現在就去帶人上他家做客去!”
說完他轉身要走,阿布賽克忽然瞪著他的後腦勺暴喝了一聲。
“你給老子站住!”
杜瓦塔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瞪著他,眼中沒有半分懼怕。
“阿布賽克,我叫你一聲大統領,當你是自己人,我就開誠布公的說了。弟兄們之所以跟著你,是因為覺得跟著你比跟著亞努什有出路。”
“你提拔舊帝國的遺老我不反對,婆羅國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但你要讓他們騎在弟兄們頭上拉屎,想當說一不二的皇帝,那彆怪我沒提醒你,上一個這麼乾的人可沒落到什麼好下場。”
阿布賽克的心臟抽動了,亞努什的那張臉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瞪大了眼睛,但最終還是壓下了心頭的怒氣,從椅子上起身走到老朋友的麵前,將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苦口婆心地說道。
“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兄弟,我哪能讓帝國的舊貴族騎在兄弟們的脖子上?那五百個學生是去猛獁國取經的,又不是跑去享福的!還有你一個大委員,盯著那幾個學生的名額做什麼?你想給兒子謀個出路還不容易,想去哪支部隊跟我說!”
杜瓦塔嗬嗬地冷笑了一聲。
“我是不在乎啊,我兒子肯定是當將軍的料,可我的手下們都盯著緊呢。您也彆和我裝傻,等這仗打完了,輪到該建設了,您會隻讓那幾個學生當教授?就算他們自己當教授,他們教出來的學生能混不到個局長部長當當?”
不等阿布賽克回答,杜瓦塔又一字一頓繼續說道。
“你這招棋下的妙啊……扶植舊帝國的貴族子弟,等到這場仗打完了,我們這些老家夥死的差不多了,再借那些新貴的力量製衡我們的子女。嘖嘖,我就知道你這老狐狸不是省油的燈,不過你也彆把我們想的太蠢。”
“不是……你這想的也太多了,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軍團的飛艇都快開到我們臉上了!”阿布賽克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摸著良心說,他還真沒想到這一層,雖然聽起來確實有點意思,搞不好還真可以這麼玩一下。
話說回來,這“虎王”看著虎背熊腰的,一副粗人模樣,卻沒想到和自己一樣也有一萬個心眼子。
自己身邊怎麼都是這種玩意兒?!
這幫狗曰的但凡把這股聰明勁兒稍微挪一點到其他地方,當個科學家、工程師、或者藝術家哪怕是畫家,哪還輪得到聯盟來修這太空電梯,哪還輪得到軍團來侵略他們?
就威蘭特人那點兒直腸子想出來的陰謀詭計,他們能把他們吊起來打!
“一碼事歸一碼,我的部下找我要說法,我就找你要說法。你要是不給我個說法,那我就把你的原話和他們講了,到時候出什麼事彆賴我。”
見這家夥油鹽不進,阿布賽克的火也上來了,瞪著他警告道。
“我警告你彆胡來!天都城要是守不住,你我都——”
杜瓦塔抬手打斷了他。
“這你放心,大是大非的事兒上我肯定不會胡來,不過假如有人以權謀私,革新派的義士可不會坐視不管。”
“沒事的話,我回軍營了。”
扔下了這句話,杜瓦塔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外。
阿布賽克死死盯著他的背影,氣憤不過,卻又無可奈何。
也就在這時,剛才發電報去前線的內務委員瓦迪亞走了回來。
看著一臉陰沉的大統領,他結合先前在走廊上打了個照麵的杜瓦塔大委員,立刻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關上了身後的門,他用很輕的聲音提醒道。
“大人,這話也許不該由我來說……但我們該狠的時候還是得狠一點。”
阿布賽克歎了口氣。
“不是我狠不下心,念什麼舊情,實在是時局不允許。外麵有威蘭特人虎視眈眈,內部又有沙魯克這個滑頭等在南邊坐收漁利。我們這邊要是做的太出格,沙魯克那家夥馬上又能另扯一麵大旗,到時候亂的可不隻是天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