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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餘麵前坐著一排肢體殘缺的人,殘存的身體組織也多被義肢替代。在肉.體和義肢銜接的部分,乾涸的血液間歇地漏出電火花。
五彩繽紛的蝴蝶停落在被開顱的腦袋上,它們翩翩地扇動美麗的蝶翅,吸食腦髓。夏明餘能感應到它們的群體性亢奮,如同人磕了藥一樣激動。
蝴蝶的翼展足有人的腦袋那麼大,儘管顏色各異,但都在尾端有著如同金色瞳孔的翅紋。
哪怕隻是停止的二維,那瞳孔狀的花紋都透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像被捕獵的上古怪物緊緊咬住脖頸。
詭異的色彩和紋理,強烈逼人的生命力,讓蝴蝶的美麗迸發出無可名狀的詭譎意味。
在夏明餘睜眼後,這些蝴蝶更加興奮了,爭相獻寶似地飛快舞動著翅膀。
剩下的下半張人臉上,嘴巴和牙齒受控地蠕動著,艱難地吐出人話。
“……夏……明餘……主人……”
他們齊聲說著,像是詭異的唱詩班。幽綠色的玻璃流光循環往複地閃耀,如同一場漫長沒有儘頭的穿梭。
夏明餘攥緊了手中的匕首,努力清醒地分析著。
不,他肯定不在現實之中。義肢一直到末世十年才被科研所批準,不可能現在就出現。
譫妄?精神汙染的蝶變?
玻璃流光像薄霧一樣散去,夏明餘在對麵的玻璃裡看到了自己——
他的頭顱鮮血淋漓,上麵停留著一隻龐大而豔麗的王蝶。
長發被血浸透,薄唇也如同血一般殷紅。
他自己的嘴唇急切地上下開合著,絕望而無聲地重複大喊。夏明餘辨認出來。
——“醒過來!快醒過來!”
心跳似一擊重錘,夏明餘猛地睜開眼。
還是那趟電車,但已經經過了停靠點,夏明餘麵前站著一位孕婦,她俯下身,手足無措地說些什麼。
夏明餘緩過最初的那陣耳鳴,聽到了她焦急的聲音,“先生?您還好嗎,先生?”
夏明餘咽下口舌的鐵鏽味,撐出一個笑容,“沒事。”
簡直是劫後餘生。他是從哪一刻開始進入譫妄的?他竟然全無察覺。
夏明餘以前聽說,有人在譫妄之後,無法分清現實和夢境的界限,承受不住精神汙染的巨大痛苦,最後選擇自儘。
那時,夏明餘還以為是誇大其詞的危言聳聽,現在的他隻能自嘲,是他未經世麵,見識淺薄了。
孕婦扶著大肚子就近坐在了一旁,親切地搭話,“先生,您是暗影工會的嗎?”
夏明餘垂眸看了眼身上的暗影會徽,沒有否認。
孕婦笑道,“感謝您為基地安全做出的貢獻,偉大的戰士先生。”
夏明餘也微笑道,“女士,您也很偉大。”在末世誕下新生命,是一種不為人言明的奉獻。
孕婦隻乘了一站就離開,電車又隻剩下夏明餘一人。
沒有了譫妄的影響,夏明餘終於看清空軌電車的外景。透過無色的防護玻璃,整座南方第一基地都在他眼下徐徐展開。頭頂的天幕仿佛觸手可及,人造光失真地顯露出科技的痕跡。
人類基地,就是末世中楚門的世界。
天幕之外,才是真相。
*
夏明餘走下電車之後,天幕仍是晴天,基地發布了消息,今天不會再降雨。看來,今天的戰場結束得很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