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十二章(1 / 2)

女吉他手 盧一匹 2646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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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她把一年裡寫的9隻新歌DEMO發到經紀人鄧的郵箱,微信裡向他自我推銷:“記得收一下郵件,明天回複我,我想做張自己的專輯,告訴我你的預算。”遠比她預想的從容。有些過度從容了,她想,表演出來的“高人氣度”。她以為她多少會感到一點對自己厚顏索取的羞恥,那種脅迫彆人襄助的心虛——鄧多年扮演管青的忠實管家、頭號粉絲、第一智囊,若為她的個人專輯出謀劃策,當然管青會吃味。但她適應良好。或是因近10年,她已在心裡彩排過這腔調無數回。若她多少有一絲對作品成色的忐忑。她藏起來了。彆人問她,她也絕不承認。這是她同管青學到的,要有大師派頭,絕不能讓人嗅到不自信。一絲也不行。謙遜是食草動物。他們會借此撕碎你。

她的第一張個人專輯《九個日期》,在女兒4歲生日當天發行。也算一種自我防禦。蛋糕、蠟燭、彩帶、飯店包間裡的《the bing dong song》背景樂,女兒在她臉上一親,至少取得一方戰場的勝利。另一頭的冷清,不至於傷心。

先給出反饋的是微信群裡的幾個女樂手。“不太管青,但很孫琦,酷。”子午樂隊的鼓手蕾。“我喜歡。《0915》裡的童音是多多吧,肺活量驚人,她以後可以玩重金屬。”散熱器樂隊的貝斯Jing。“《1009》裡的銅管,是找的老趙麼?這首的氣質又像結婚又像下葬……下次需要銅管的話,記得叫我啊。真的,我比他有能耐。”湖樂隊的主唱冬妮,她曾是布達佩斯節日管弦樂團的圓號手。

一天,梅娜給她微信推了一個人,說“你的歌迷”。這天才女歌手有一回克製地評價過她那首《1009》動聽,“動聽”不是了不起的標準,在音樂圈,“動聽”經常指向“流俗”。她接受了這個評價,沒有不甘心,年輕的天才,眼界理應望向更高處。她同梅娜共同參加一家書店的文化訪談,為那驕傲的年輕女孩舉過幾回話筒,女孩臨彆時倒害羞似的,對她說:“你人真好。”後來不時介紹她認識幾位古怪人物。她加了那位饒舌的女詩人黃的微信。

“我不懂音樂,”第一回聊天時,這女詩人強調——後來每一回試聽她的新作,女詩人都再強調一回,“但我認為是佳作。我是個外行。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頒發音樂方麵‘傑作’的資格,可能外行最多隻能頒發‘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的佳作’‘感動本人之作’‘外行選擇獎’——考慮到昨天有個軍事博主聲稱某首詩是‘傑作’,讓我笑掉了大牙。”

她猛然想起,這女詩人黃是哪位人物,多年前管青口中的“翻譯腔朗誦軟件”,她確乎感受到了女詩人的翻譯腔,女詩人用那鄭重其事的翻譯腔宣布:“……但我把外行能頒發的最高音樂獎項頒給你。”

她從未得到這樣的褒賞。“翻譯腔朗誦軟件”頒發的也好,“想出名想瘋了”的怪胎頒發的也好。是她近二十年獲得過的最高獎項。女詩人成了她後來90%作品的首批試聽者,她漸漸熟悉了女詩人的評價風格:“不是那種會讓人癱軟進去的歌,不是那些沙發、床墊一樣的歌。一首找聽者決鬥,尋釁意味很濃的歌”“這首讓人想□□,不斷讓人產生應激反應,□□欲,□□欲,□□欲”“這首關於道德,還有海,這麼說有些俗,但這首歌是溺水者最後一刻聽到的歌,一些隻有把臉埋在水裡時才能通曉的道理,我聽到水草,珊瑚,或者還有一些沉船的遺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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