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偏寵(2 / 2)

“這也就罷了。”耿氏拉著宋嘉書繼續走繼續吐苦水:“到底是府裡自己的事兒,四爺願意偏疼誰,咱們隻好內心酸一酸。可請皇上賜名,這是遞到宮裡,在皇上跟前露臉的事兒。”

耿氏都快要嚶嚶嚶了:“姐姐記不記得當日聖駕駕臨圓明園,爺沒讓咱們任何人的阿哥麵聖——可要是再來一回,姐姐覺得,年側福晉的孩子會不會被抱去麵聖?”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急眼了:“姐姐還不著急,還做穩坐釣魚台當菩薩嗎?”

這就不是一點兩點寵愛的事兒。

在耿氏眼裡,這新生的嬰兒,是□□裸侵占了他兒子的權益,未來的好處。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為利。

這是正理,沒有什麼不好意思需要遮掩的。人活一世,都不是廟裡的菩薩,隻吃香火就飽了,自然要謀更多的利益,要為自己和親人謀更好的日子。

就算是廟裡的菩薩,還得“佛爭一炷香”呢。

最根本的利益,是親骨肉都不能相讓的。正如那個皇位,父子不能並存是一樣的道理。

耿氏甭管原來跟年氏有沒有舊仇,年氏的兒子擠壓了他兒子的生存空間,就是新恨。

惱火後又冷笑起來:“我瞧著福晉也不痛快。姐姐還記得福晉恨李四兒那個樣嗎?她最厭惡逾越二字,年側福晉的兒子不僅僅是踩著咱們的兒子,也比當年福晉的大阿哥得四爺的心呢!”

當年弘暉,作為嫡長子,四爺雖早早給起了小名,但也是種痘後才請皇上賜的大名。

宋嘉書把頭上的兜帽緊了緊,加快了腳步:“先回去吧,這樣寒風朔氣的,你心裡帶著火,叫這樣寒風朔氣的一吹,最容易生病。”

一路走一路就想,曆史上年氏的兒子都活不下,是寵愛太盛招了旁人眼的緣故嗎?這裡頭又沒有陰私之事?

但無論如何,她總要把耿氏摁住了。

實在是耿氏跟她的情況太像,這幾年走的又頗近,如耿氏腦袋一熱做出什麼事兒來,傷了年側福晉的孩子……以四爺的性子,絕不會信宋嘉書毫不知情清清白白。

為君者愛屋及烏的有,但更擅長的是遷怒。他看著一個為兒子犯錯的耿氏,就難免想起另一個有兒子的鈕祜祿氏。

兩人難免要捆在一起涼涼。

況且宋嘉書雖跟年氏接觸不多,就也深深知道年氏絕不是個傻白甜,耿氏彆說真動手了,哪怕隻露出些嫉妒六阿哥的形容來,讓年氏忌憚了,在四爺跟前哭上一哭,也很夠耿氏喝一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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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的進了凝心院、

耿氏的臉色本來就粉粉白白的,如今從外頭走了一趟這樣一凍,更是如同上了一層濃胭脂一樣。

宋嘉書一回頭,白寧就了然的帶著人都下去了。

再一轉頭,麵對著耿氏,宋嘉書罕見的沉下了臉:“弘曆弘晝這兩個孩子尚知,要用心研讀,專習騎射才能讓阿瑪高看一眼,你怎麼倒隻盯著旁人的阿哥?難道在你眼裡,旁人都不好了,才能矬子裡麵拔將軍顯得咱們孩子好?若是這樣的心思,那真是旁人沒有看不起,倒是你先看不起兩個孩子了。”

耿氏臉更紅了:“可是爺偏心……”

宋嘉書按住她的手:“說句隻能咱們兩個聽的誅心話,難道爺從前不偏心嗎?從前偏李側福晉和弘時,如今偏年側福晉和六阿哥,又有什麼分彆?說到底還是要孩子自己能立住才好。咱們做額娘的隻能不拖他們的後腿!你想想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惱弘時的,還不是李側福晉先動了歪心思,想要窺探前頭的大事,為兒子謀劃才惹惱了爺。”

耿氏咬住唇不出聲了。

宋嘉書把茶杯推給她:“咱們入府這些年,就算看不懂爺的心思,難道還看不懂他的脾氣?一旦失了他的意,再難回轉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你還要亂行連累弘晝嗎?”

她緩慢但認真地道:“不但不能做什麼,你連這個意思也不能在外頭露出來。對年側福晉和六阿哥你可以敬而遠之,但不能生怨生恨,一絲也不能露出來。”

四爺是那種,對一個人好的時候,不單單他自己把人捧在手心上,還要求所有人都捧著他喜歡的人。

就像是登基後的雍正爺對怡親王,那真是誰都不許罵我弟,就算罵我也不許罵我弟,都給我好好誇我弟弟!

要是上趕著給他心上的人潑冷水,那真是比直接潑他還要嚴重。

耿氏呆坐了半晌才默默端過茶來低頭喝了,一滴眼淚落在杯子裡:“我就是心裡難受,弘晝好容易才讓爺多看一眼,偏生又有了六阿哥……”

宋嘉書輕歎:她明白耿氏的心理。

得到又失去,比從來沒得到過還要讓人痛苦。

耿氏到底是個聰明的人,也是個有軟肋的人,她拿出帕子來擦眼睛:“姐姐放心,我以後必然謹言慎行,對東大院惹不起就躲著走。”委屈的聲音發顫:“姐姐說的是,隻要好好導孩子,總有安安穩穩的日子。總不能為了嫉妒旁人,把自個兒的日子賠進去。”

宋嘉書點頭:終於勸好了一個。

至於福晉那邊……宋嘉書表示,神仙打架,自己這個還在修仙途中的凡人實在是管不了的。

福晉不喜歡木秀於林的人。她喜歡人人都是一樣齊,而且是齊齊比她矮的木頭,誰出了頭都會讓她覺得不安心。

福晉將來會不會用正妻的權柄卡一卡年氏,年氏又會不會為了兒子,也為了方便想再進一步想要碰一碰府裡的權,宋嘉書都不得而知。

那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年氏的兒子有沒有名字,跟她關係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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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還是想早了,為著六阿哥取名的事兒,兜兜轉轉,最後一步竟然還落在她這裡——一個不曾得償所願,因而脾氣不好的四爺要她哄著。

不過這都是後話,如今且說四爺入宮為六阿哥請名字的時候還是高興的。

過年嘛,乃是正大光明人情走動的好時候,跟外放的戴鐸等舊日門客來往不說,跟佟家和年家這兩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動,畢竟彼此都沾親帶故。

這時候大家都不用明說,誰是誰的人就心照不宣了。

四爺覺得跟‘自己人’又借著過年瓷實了一遍關係,心情頗佳的入宮準備給心愛的小兒子求個名字去。

人到中年,添個兒子本就是高興事,再是心坎上的人添的兒子就更高興了。

四爺求見,乾清宮很快就準了。

然而康熙爺一見麵,不等四爺開口,他先開口問了:“聽說平郡王夫婦,特意去你府上拜年了?”

四爺被人告黑狀的小雷達又響了,低頭應是。

然自家皇阿瑪語氣淡淡的:“曹寅的女兒是朕做主抬旗指婚的,正兒八經的郡王福晉,雖不如你這雍親王的福晉尊貴,到底也不該叫妾室迎候。”

四爺聽著尊貴這兩個字,哪裡還能直挺挺的站著,隻得跪了。

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到底是誰黑了他,無奈敵人比較多,四爺一時都定位不準,隻能先放下考慮嫌疑犯,先解決當前的情況。

康熙爺是有些傷感了,去歲李光地也死了——康熙爺當皇帝的時候年紀小,隨著他做皇帝的年月逐漸增加,順治爺留的老臣先走一步,他的老師們也都老死不說,連跟他一起平三藩的臣子也都死完了。

李光地過世的這些日子,他常常想起曹寅,那是他的伴讀,他們一同度過了許多少年歲月。

後來曹寅去了江南,雖然君臣遠隔萬裡,但一封封密折遞上來,言談上還是那般彼此熟知,那是他信任的一雙眼睛。

曹寅死了,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做了江寧織造,繼續給他上密折,但到底不是曹寅本人了。康熙爺總在其中讀到生疏惶恐的意味。

太多人在地下等著他了。

他年輕時代的朝廷基本已經完整的去了地下,舊臣湊起來,都可以在地府組織一個大朝——難道他這個皇帝也該下去了嗎?

康熙爺對曹寅的兒女未必有多深的情感,但當年他將曹寅的女兒們抬旗,指給鐵帽子王,就是為了保一保曹家。曹家到底是包衣出身,曹寅這些年也沒有少得罪人,隻怕將來曹家不能善終。

如今他還沒死呢,便有人看不上曹佳氏了。他不是在乎有人怠慢了曹佳氏,而是在意有人怠慢了他的聖旨和聖意。

好在四爺這些年的水磨工夫做下來,就是在做兩件事給他爹看:一,我不盯著您的龍椅不爭權奪利;二,孝順裡頭帶著能乾,您指哪兒我打哪兒,打的很好不說,重點是您指了我再打。

於是在康熙爺處有個不錯的考評。

況且康熙爺對這件事還有個旁的解釋,於是開始育兒子:“雖然男兒家立業要緊,但內宅上頭也不可過於鬆懈了!你是孝懿的養子,跟佟家親近是好事,但也要多學學穩重的親戚們,彆學了隆科多——男人有個把寵愛的女人沒關係,但不可因寵誤正。”

寵愛跟正事不能挨著。

四爺本來都想好了解釋,但此時被康熙爺的‘寵愛論’一育,就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忽然又扯上了偏寵?

隻聽皇上繼續道:“你抬舉府上側福晉出來交際,自然是看重她剛生了兒子。朕聽說在你那六阿哥的滿月宴上,你親口道要進宮請名是不是?”

康熙爺的頭發雖然花白,但眼睛依然銳利,尤其一瞪眼如同鷹隼般的目光就射了過來:“朕不許。如今朕的孫子滿眼,這幾年各府除了福晉所出嫡子偶有例外,旁的都是阿哥出過花才來請名,到時候再說吧!你今兒就彆開口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四爺寵妾滅妻,是為了抬舉年氏才讓她應酬平郡王福晉的。

四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整理四爺登基後的大綱,看了很多四爺跟十三爺的史料。四爺這個人,對人好起來真的是,你們罵我行,不許罵怡親王。史料如下:

將來怡親王建祠後,或怨朕之人,不得逞其誌而遷怨於王,以泄悖逆之私憤,妄生謗議,暗事摧殘者必有之,然此皆與朕為梗,與王無涉也。若朕萬年之後,吾弟之隆盛功德,百世流芳,愈久愈能彰顯處,朕可預信矣。

——八年五月初六上諭(因諸王大臣懇請節哀所下上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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