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日曆(1 / 2)

自打請安時, 武氏叫宋嘉書迎頭發作一回,接下來的日子都十分安靜。

每日請安的時候都是閉口不言,唯有一雙細長的眼睛, 時常委委屈屈的看著宋嘉書。但隻要宋嘉書的目光略微落在她附近,武氏都立刻像一隻受驚的白兔一樣, 低下頭吃茶。

這給耿氏氣的, 轉頭就念叨:“瞧她,故意做出怕的了不得的模樣,跟咱們欺負了她似的!”

除了日常請安做委屈臉,武氏私下裡也往東大院去求見了幾回,送了些布頭去,說是年側福晉出身好,哪裡認得許多貧苦人, 倒是她家世低微, 母家左鄰右舍有些貧寒之人。

年氏起初不怎麼理會武氏,連著她送去的布,也不肯給兒子用。

年氏隻信自己人, 於是讓壽嬤嬤親自去下頭莊子上收布頭,隻要那種貧苦但多子之家健壯的男孩穿過的衣裳。等收全,整理乾淨布料, 做好了百衲衣、百衲被, 已經是一個月過去了。

不知是不是民間傳說管用,自打六阿哥穿上了百衲衣,還真是睡的安穩了許多,也不動輒啼哭了。

年氏為了兒子,對武氏態度就好了許多,武氏來求見三回, 她還是能見一回的。

不過武氏想讓年氏把四爺分給她,那是純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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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嘉書忙的,另有其事。

過了二月二龍抬頭後,四爺就把弘曆弘晝的哈哈珠子召進了府裡。

他也吸取了當年給弘時選伴讀的經驗教訓:當時四爺一片慈父情懷,想著弘時跟弟弟們年歲差的大,隻怕寂寞,就弄了兩個出身頗高的孩子來給弘時做伴讀,想著他也有個伴兒。

誰料到二世祖們會了麵,居然學的都眼高於頂起來。在弘時伴讀們的眼裡,除了三阿哥,格格所出的年幼的四阿哥五阿哥都不必太在意。

弘時讓他們打弟弟的太監,他們就敢動手。

於是四爺這回弄進來的,不是筆帖式的兒子,就是驍騎校的兒子,阿瑪的官職不過六七品,孩子入了王府自然有些懼怕,就會老實些。

弘曆的兩個伴讀,一個洪鄂氏,一個索爾濟氏,雖家裡沒有出息的子弟,但也都是鑲白旗下的滿洲老姓。

能被雍親王府選中,做阿哥伴讀,對他們兩家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因兩個人也都是十歲左右的男孩了,除了初入府邸時來給宋嘉書見了一回禮,彆的時候就再也沒來過後院。

宋嘉書也隻是在往前院送點心、炭火等日用之物時,都不忘多送兩份。

“到底還是有了伴讀好。”耿氏都在凝心院都放了個自己的針線笸籮,此時邊做荷包邊對宋嘉書道:“眼見得弘曆弘晝就長大了,少了許多孩子氣。”

宋嘉書點頭:身邊有了自己的伴讀,自己的人,心態就跟原來截然不同了。

耿氏笑容跟心情一樣燦爛:“昨兒弘曆回來說沒說?爺準備以後出門帶上他們兩個了——可見長大的好處,從前爺隻肯帶著弘時的。”

四爺日後出門,走親訪友肯帶著弘曆弘晝,就是給了讓弘曆弘晝出現在宗親勳貴眼前的機會。

況且由四爺親自帶著,也讓人知道,這雍親王府,除了準備娶親的三阿哥弘時,還有兩個得雍親王看重的小阿哥。

耿氏自然心花怒放。

一時手裡的針線都放下了,開始暢想美好未來:“這會子帶他們出去見客,等再過一兩年,他們就可以獨自出門替爺辦事了。再早早定一門親事,哎呀,你我就可以做婆婆享福啦。”

宋嘉書:……孩子們才八歲好不好。

耿氏很是美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八卦來:“瞧我這腦子,居然忘了正事。三阿哥要成婚了。”

宋嘉書疑惑:“不是欽天監算了日子,過了今年中秋才大婚嗎?”

耿氏搖頭:“不是迎娶正妻董鄂氏,是先納妾。”

大清在皇子婚俗上實在奇葩,也被很多漢人不齒——正妻沒進門前,經常先弄兩個侍妾服侍,更甚至於讓側福晉這種有品級的先進門。導致正福晉進門的時候,爺們可能心上有人不說,最慘的是膝下還已經有兒有女。可謂是一進門就是開啟困難模式,這新娘就真是新娘了——進門直接給庶子當娘。

這在漢人看來,完全是亂了嫡庶尊卑。

可康熙爺的兒子們,個頂個都是這麼過來的。福晉進門前,李氏和宋氏就都在了。

隻是這個例子在皇孫身上少見些——康熙爺孫子太多,按照物以稀為貴的原理反推,孫子們就不如何金貴了。宗室滾雪球一樣壯大起來,都嗷嗷待哺等著康熙爺發媳婦,所以在孫子輩上,康熙爺往往隻指一個正福晉,很看得上眼的孫子,才會給他再從秀女裡劃拉個側室。

於是宋嘉書奇道:“宮裡沒給指妾室吧。”康熙爺對弘時不是另眼相看,而是根本還沒怎麼用眼看過。

“不是宮裡指的,是李側福晉的親眷。李側福晉的阿瑪的親妹妹嫁了鑲藍旗鐘家,這回三阿哥要娶的側室就是李側福晉姑媽的兒子鐘達的次女。”

宋嘉書在腦子裡很繞了一回這個親戚關係:“姑表親?爺答應了?”

耿氏聳聳鼻子:“三阿哥自己就是沒品級的,這妾室自然也是如此,有什麼可不答應的?”她還交代了下自己的消息來源:“這是上午福晉讓我去審清明的祭品單子時我聽到的,李側福晉已經求了爺,福晉也不愛管,說是到時候在前後院各擺幾桌酒就是了。”

宋嘉書繼續分揀茶葉:“也是,咱們頂多出一份見麵禮,彆的也不礙著。”

她邊聽耿氏說話,邊分茶。

她的小庫房裡如今有許多茶葉,除了份例裡的,福晉和四爺處也常給新茶好茶。一年到頭喝不完,越攢越多。

普洱紅茶之類的倒是不怕放,可惜綠茶花茶,又沒有個冰箱冰庫的存著,翻過一年,味道就大不如前了。

宋嘉書準備挑出一部分來做枕頭芯子,許多乾透了的碎葉就收在透氣的棉布包裡,正好可以除潮。

耿氏說完弘時納妾之事,宋嘉書除了讓白寧提前準備一對喜鵲登梅的金簪,彆的也沒往心裡去。

倒是弘曆回來還特意說起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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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發育一向較女孩子晚些,如今弘曆還是張有點圓的包子臉,赭紅色的常服映的臉上也紅撲撲的。

他用這張包子臉歎氣:“額娘,三哥很不喜歡要進門的妾室。”

彼時府裡倒是傳開了過了四月初九三阿哥的側室就要進門的消息,但弘曆居然連弘時不喜歡這個側室都知道。

宋嘉書對兒子道:“弘曆啊,雖說如今你有了自己的伴讀,又添了兩個年長些的太監,多了屬於自己的心腹人可支使。但你在前院住著,不要讓他們總出去打聽消息,你阿瑪忌諱著呢。”

弘曆搖頭:“額娘放心,不是我打聽的,是三哥捉住我強逼我聽的。”弘曆臉上還多了些被脅迫的悲壯。

宋嘉書:……

聽弘曆細說,原來弘時為人真有些天真之處。

起初宮裡將董鄂氏指婚給他的時候,弘時一聽說自家嶽父累任尚書,還是滿洲八大姓的出身,弘時就覺得麵上十分有光,興高采烈。見了兩個弟弟雖不說挺腰腆肚,但下巴也比平日抬高了十度不止。

不但炫耀自己的嶽家,還拍著弘曆弘晝的肩膀安慰道:“我是長子,皇瑪法才有此隆恩,你們雖不如我,但到時候好生表現,估計就能有一門說的過去的妻室了。”

弘曆素來是‘你說話,我聽著,你不做好哥哥襯托的我更是個好弟弟’這般作風。

可弘晝不行,他是忍不得一點氣的,一聽弘時這樣看不起人,就哼哼唧唧,眼睛翻到天上去了。

弘時就覺得,哎呀這個五弟,好心當成驢肝肺哩,我跟你們傳授經驗是看得上你好不好!

於是弘時也不理弘晝了,專門捉住弘曆來炫耀。

弘曆灌滿了兩耳朵炫耀後,李氏向四爺求了新一樁婚事的消息就傳了出來。於是弘曆在遇到弘時的時候,客客氣氣表示:“恭賀三哥要先迎娶小嫂了。”

然後就被弘時一把抓住,開始訴苦:“四弟你還小,隻以為多娶一個女人就是多一分便宜。”(弘曆:我並沒有這樣想。)

弘時愁眉苦臉:“你哪裡知道我的為難。額娘也不肯跟我商議,就去跟阿瑪求了此事——表姨家的鐘氏表妹我從未見過,據說才德也不出眾,如何能嫁入王府做我的妾室呢?”

弘曆心道:原來三哥覺得自己這樣奇貨可居。

但還是眨著大眼睛問道:“既然是三哥外祖家的親眷,必是好的。”

弘時痛苦道:“唉,你不知道,鐘達原也是個工部的六品官兒,可去歲剛被人參了官職沒了,現在是個白身啦!”一想到自己要娶一個色不驚人貌不出眾,親爹還是白板的姑娘,弘時就覺得很痛苦。

於是也不用弘曆格外想探知這位三哥的信兒,這位自己就全禿嚕出來了。

弘曆抱著額娘新給做的茶葉枕頭芯兒,邊嗅邊說:“三哥說自己去李側福晉處拒絕來著,可他一說不,李側福晉就犯了頭疼要暈過去,三哥也無法了。”

這番話說的宋嘉書也無語起來。

一時,福晉處的赤雀送了新的賬目來。

她福身給鈕祜祿格格和弘曆阿哥都請了安,這才堆笑道:“福晉晨起與格格說起的賬目就是這本了。”

待赤雀離去後,弘曆也不說話了,隻安靜的看著額娘算賬。看了一會兒就也跟著在旁邊練習算數,算了一會兒就驚訝道:“額娘算數真的很快。不如下回我將師傅出的數算題拿回來給額娘看?”還現場寫了個梅花易數的題。

宋嘉書看著,就跟雞兔同籠差不多,基本就是小學生奧賽水平。

而且是她讀書那個年代的奧賽水平。畢竟在她穿過來前夕,小學的教育難度突飛猛進,她都已經教不了親戚家孩子小學生的附加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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