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反常(1 / 2)

弘晝雖然淘氣些, 素日放縱些,但不是個傻孩子。

相反,他很聰明, 從額娘的態度裡看到了些與往日不同的事情。

於是用過飯後,兄弟倆在弘晝的小書房裡準備練字前, 弘晝就拉著弘曆問到底怎麼回事。

弘曆撿著能說的跟他說了, 兩個人在屋裡先溜達了兩圈當做消食,弘曆又教弟弟:“從前阿瑪見三哥對我們沒好臉色不高興。所以從此後咱們對六弟,自然也要格外好,阿瑪才能高興。弘晝,以後你也不是府上最小的孩子了,要知道讓著他。”

停下腳步,認真道:“一定要讓著六弟, 懂嗎?”要讓著阿瑪喜歡的年側福晉的兒子, 這話弘曆不能明著說。

但他知道,弘晝是明白的。

因為弘晝隻呆了片刻,就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慢吞吞問他:“四哥,為什麼這府裡的阿哥,誰都比我們強, 我們總要讓人彆人呢?”

弘曆覺得像是給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疼, 也頓了半晌,才也慢慢道:“那我們就要自強。”

耿氏原是不放心弘曆,想再來勸勸的,偏生走到門口,還沒打簾子,就聽見弘曆教導弘晝, 和弘晝問出的這樣一句話。

真的是在她心上捅了好幾刀。

她都不敢見兩個孩子,轉身奔回自己的內間,捂著臉流下淚來。哭弘晝小小年紀懂得世態炎涼自己不如人,哭自己的心肝寶貝在四爺眼裡就是比不上旁人。又想起以往自己頹喪或者難受,總會往凝心院排解。

這一想,又想到了她那無辜被關禁閉的鈕祜祿姐姐,簡直是苦的沒法說。

青草青苗都嚇死了,圍著自家格格安慰。

可惜耿氏實在是叫兒子不哭不鬨,但懵懂苦澀的話傷透了心,咬著被子角哭了足足大半夜,才把近來的鬱悶焦躁哭了出去。

這一哭出去倒是挺痛快,第二天早上就壞了菜。

耿氏的眼睛紅的,脂粉都遮不住。

弘曆弘晝起來用早膳,見了都嚇一大跳。

弘晝直接問:“額娘,是不是你家裡有人死了?”

耿氏七竅生煙問兒子是不是有毛病,還罕見的打了兒子脊背兩下。

弘晝十分委屈:“這世上哪日不死人呢?我是見三哥的哈哈珠子有一回死了爹,就是這樣的紅臉和核桃眼呢。”

耿氏氣的無話可說。

倒是弘曆在旁安慰道:“耿額娘,您不好這樣去見嫡額娘。”

耿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這孩子這是又乖又聰明。

福晉昨日才讓鈕祜祿氏閉門思過,要是今日自己這個素來跟鈕祜祿氏交好的格格,哭的這個樣去請安,豈不是打福晉的臉,還以為她多委屈似的。

耿氏招手叫青草:“趕緊去趟正院,隻跟福晉告罪,說昨晚五阿哥吃的多了些鬨肚子,今晨我不放心,要等著送走了阿哥再去請安,隻怕要遲,請福晉恕罪。”

她也不敢直接請假,好像是鈕祜祿氏關禁閉我也不去請安似的。

好在她了解福晉的性子,果然青草帶回了福晉身邊的赤雀道:“福晉說今日本無大事,倒是阿哥們無小事,耿格格索性不必往正院去了。冬日吃壞了肚子可是不好,福晉說請格格上心照看,瞧著五阿哥著實好了再送去前院念書,若還不舒服,倒不要勒掯阿哥們一味讀書的好。”

還道若阿哥吃了備著的丸藥還不好,就去正院領牌子去前頭請大夫要緊。

福晉在關懷庶子上,向來做的不差。雖說她未必信耿氏的說辭,但該問候關懷的都會做到。

赤雀傳話的時候,代表的是福晉,耿氏也起身垂首應了。

等赤雀傳完話,又請赤雀進去看看阿哥,赤雀忙笑推辭還要回去赴命,改日再跟阿哥請安,不肯露出一點正院不信耿氏的樣子。

耿氏微笑:甭管福晉信不信這個借口,但兩下裡麵子都有了,福晉也不會在乎每個人都真心實意的跟她一條心。

她也不忍耽誤孩子們的功課,到底是卡著點把孩子們送走了。

弘曆弘晝一邊一個仰頭看她。

“我們念書去,額娘可彆再哭啦。”

“耿額娘,您彆哭傷了身子,我帶著弘晝好好念書騎射。”

耿氏的淚險些又要落下來,略彎腰一手攬住一個:“好孩子,你們要爭氣。”

懷著這樣白毛女小白菜似的苦心思,等耿氏後日見到宋嘉書,見她一臉平靜裡帶著滋潤的時候,耿氏都快要炸毛了。

她那晚的眼淚裡,也有不少是哭給她苦命的鈕祜祿姐姐的,結果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她哭的上不來氣,人家活得挺滋潤。

宋嘉書就覺得,耿氏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小青看著誤入歧途愛上凡人的白娘子一樣,又幽怨又憤怒。

直把她看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耿氏跟她吐了好大一通苦水才算完,又酸道:“聽說了嗎,就算沒討到名字,爺也不肯委屈了他的心尖上的六阿哥,親自給起了福宜的名字。”

宋嘉書按了按她的手腕:“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委屈,可孩子委屈,做娘的可以心碎,但不可以心亂。否則行差踏錯,孩子們就要委屈一輩子了。”

耿氏長歎:“我總說不過姐姐,也總知道你是對的。可到底……”

“看的破時忍不過。”宋嘉書很能明白耿氏,哪怕真有光燦未來,這一路的崎嶇和傷痛,終究是要自己受著的,又沒人給替。

她勸道:“俗話說得好,人生來是苦蟲,要沒有吃不了的苦,才能沒有享不了的福。沒有人是稱心如意一世的。其實這上頭,弘晝的性情倒更好些,雖有苦,但不會一直苦在心裡,自己還會去找快活。咱們做額娘的,不能反不如孩子,日日苦著臉,孩子心事也就重了。”

耿氏也就是見了宋嘉書,又多難受了一會兒,其實本質也不是矯情的人,很快收起了幽怨,八卦的勁頭又來了。

不過這回八卦比較要命,耿氏就拉著宋嘉書坐在凝心院的回廊那說。

也不嫌冷,非得坐在廊下,確保能舉目四望沒有人偷聽,大門裡進來一隻貓都能看見才放心。

“你在院裡兩日沒出門,年側福晉也兩日沒去請安。”耿氏聲音壓低了聲音:“聽說六阿哥病了兩日,大夫說六阿哥娘胎裡弱的很,要當心再當心。”

宋嘉書垂眸。

耿氏揪著袖口上的風毛道:“這都是廢話,咱們做額娘的,對孩子是恨不得掏出心來,還能怎麼當心?”

“福晉也不肯多擔一點六阿哥的乾係,直接給年側福晉放了十日的假。”

縱然有一身厚衣裳,再加上手爐腳爐,正月的風還是硬的很,刮得人臉麵都疼。

耿氏加快語速:“其實原也不與咱們相乾,隻是府裡人多嘴巴也壞,隻怕咱們為了自家的事兒笑一笑,都有人說是幸災樂禍六阿哥病了,隻怕爺和年側福晉也不能高興。”又抱怨:“得了,從今兒起,都夾著尾巴做人吧。”

宋嘉書淡淡道,冷著一張臉學給耿氏看:“無妨,你就學著爺那張臉。”

耿氏又樂了。

要命的八卦說完,兩個人回到屋裡,守著熏爐喝茶吃點心。宋嘉書還叫人從火盆裡扒拉烤栗子靠芋頭出來,請耿氏吃。

宋嘉書喜歡栗子番薯的天然甜香,耿氏覺得乾巴巴吃沒意思,就要了蜂蜜白糖,先沾了蜂蜜,再用蜂蜜的粘稠裹上厚厚一層白糖,她才滿足的放到嘴裡。

隻看著她吃,宋嘉書都覺得自己血糖飆升,趕緊讓人給她換普洱茶,耿氏還不樂意:“姐姐自己做的蜂蜜橙子茶怎麼不給我衝著喝呀。”又囑咐白寧:“多給我加點糖汁兒,那茶喝著爽口又潤肺,什麼都好,就是酸了些!”

宋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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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用過午膳,福晉處來請鈕祜祿格格去算賬。

福晉也用了她們兩人不少時日,知道鈕祜祿氏算賬極快(感恩□□的數學教育),耿氏則是眼神好,對繁複的禮單賬單最合適,也就不再每回都叫兩個人,而是看著要忙什麼,決定叫誰。

宋嘉書自然要去,就每年拿福晉拿幾百兩銀子,也不能白拿呀。

耿氏隻能拍拍裙子自己回淬心院呆著。

路上還跟青草說:“咱們回去也弄點烤的東西吃。”

青草心道:格格您不是想吃烤的,就是想吃甜的。也就是冬日衣裳不顯人長胖,格格快看看你的手腕吧,又有兩隻從前的鐲子帶不上了!

耿氏回了屋子,無聊的坐了一會,也不想做針線,她還是想聊天。

前兩天給她悶壞了。

正在無聊,青草走進來道:“武格格在外頭,問格格可有空閒?”

耿氏一挑眉:“上回還知道打發人問問,這回直接上門了呀?”

前日她沒去請安,午膳後武氏處的丫鬟就來問信兒,說武格格想登門拜訪。耿氏當時那雙眼睛,連福晉處都不敢去,哪裡願意見人,回絕了說照顧了阿哥一整夜,實沒有精神。

結果今日武氏問都不問,自己就來了。

青草問道:“要請進來嗎?”

其實耿氏這裡來往的人不少,一來耿氏是個愛八卦的爽脆性子,二來自她跟宋嘉書開始幫著福晉做些瑣事,就總有府裡下人求到她們頭上。倒都不是大事,耿氏也願意通融:不然誰給她傳播八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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