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飛奔(1 / 2)

且說這些日子, 弘時常抓住弘曆訴苦。

因弘晝看到這位三哥就仰頭望天,鼻孔朝上,很是無法交流——對比會問好的弘曆, 弘時就覺得哎呀還是這個四弟乖巧,於是繼續拿弘曆當成情緒垃圾桶。

弘曆痛苦極了, 因為他就算不說話, 弘時還要追問:“四弟,你說是吧,哪有這樣的女人呢?”

弘曆:……

宋嘉書都數不過來這是多少次對弘時無語了,隻得道:“弘曆,夫妻本是一體, 你以後要尊敬愛護妻子。如你三哥這般,隻管抱怨自己的妻子,卻忘了旁人看你妻子都不好, 難道會覺得你好?”

弘曆點頭:“額娘說的我都記住了。”

宋嘉書笑了笑:“弘曆,女子生來較男子命苦些。在娘家時, 相比較起來,自然是兄弟受重視。等出了嫁到旁人家又是外人。尤其是王府公侯之家,許多都是宮裡隨手指婚的,女人也由不得自己, 都隻能順從。”

弘曆靜靜聽著, 忽然道:“額娘最近受委屈了嗎?”

這孩子……宋嘉書搖搖頭:“你放心,額娘沒受什麼委屈。隻是見了這件事, 便多說了兩句。”

弘曆這才笑了:“那就好。”

白寧端上熱乎乎的放了胡桃杏仁碎的奶茶, 弘曆喝了一口:“還是額娘這裡的奶茶最好喝。”他用細長柄的小勺攪了攪底下的糯米圓子和甜稞:“額娘這裡做的細致,會放些點心在裡頭。”

宋嘉書笑:是啊,我從前花了不少錢在奶茶上呢。

母子倆邊等晚點邊說閒話。

一時弘曆想起弘晝的生辰, 便道:“額娘,這月二十七是弘晝的生辰,他想在致美齋定一桌酒席,請幾個堂兄弟,讓我跟他一起寫帖子來著。”

致美齋是京中頗為出名的酒樓,宋嘉書也聽說過。致美齋前明就開起來了,這天下朝代都換了一茬,這家酒樓卻還屹立不倒。且兩代的皇室成員出身根基明明是一南一北,到了京城後卻都挺愛去這家酒樓,可見其口味夠硬。

前兩年四爺就帶弘曆弘晝去吃過,弘曆很是喜歡裡頭的菜,回來說過兩三回了。

今年八月弘曆的生辰,就在致美齋定了一桌。弘晝一向習慣跟弘曆做事,於是今年十一月二十七他的生辰,也定在了致美齋。

宋嘉書也捧著一杯奶茶:“是嗎,那你們這回要請誰?”

弘曆數著:“就請三伯、五叔、十三叔家裡幾個堂兄弟——他們的生辰也請過我們。”

宋嘉書點頭:“好啊。尤其是你十三叔家阿哥可不少,可彆落下誰,倒叫人臉上過不去。”

弘曆頓了頓,還是跟額娘說了實話:“額娘,阿瑪一貫跟十三叔親厚,十三叔家裡五個兄弟,弘眖弘昑兩個弟弟都才四歲,自然是去不了的。剩下的我們原想請弘昌、弘暾兩位堂兄和弘晈堂弟都去吃席。”

“可弘昌堂兄卻有些看不上我們似的,接了帖子就打發送帖子的小太監來回說沒空。倒是弘暾堂兄和弘晈都說要去。”

弘暾弘晈年紀雖小些,卻是嫡出,弘昌作為十三爺的長子,卻是庶出,彼此自然不是一氣兒——十三爺府裡的子嗣,也是夠亂的。

宋嘉書就安慰道:“這麼些堂兄弟,自然各有各的脾氣,合得來的多來往些就是。”

反正以後後悔的絕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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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曆原也不是很在意此事,就轉了話題,跟額娘說起了外頭的新鮮事——額娘總喜歡聽這些。

“額娘方才說起女不如男,其實外頭女子不一定比男人掙得銀錢少:外頭繡坊的繡娘,一月也有二兩銀子,若是繡工好的據說更高。但外頭的馬夫、轎夫等人,一月也不過一兩罷了。”

“是嗎?”宋嘉書聽得津津有味。

自打弘曆出門,給她講許多風土人情後,在她感覺,這個朝代離她就更近了一些。

她又特意問起了京城的房價,這個弘曆知道的不多,想了想才道:“旁的不知道,就是上回聽人說起過,二道胡同那邊一個四合院,合銀一百二十兩。”

“這麼便宜?”

宋嘉書算算自己的私房錢,能買好多套北京城的四合院,幸福的發暈。

也是她穿過來就被摁在王府深宅裡頭,不曉得外頭的事兒。倒是弘曆見額娘詫異,就笑道:“額娘,這不便宜啊,朝上正三品的官,一年的俸祿才一百三十兩呢。”當然官員還有祿米,還有冰敬、炭敬、歲敬、火耗這些灰色收入這才是大頭,所得遠超過俸祿裡的銀子十多倍。

弘曆略微解釋了下給額娘聽,宋嘉書邊聽邊感慨:真是有人就有職場潛規則啊。

她笑道:“怪道戲文裡說:‘千裡做官,為的吃穿。’若做官真這樣窮,隻怕就沒人做啦。”

弘曆看著額娘興致勃勃的麵容,心道:額娘真喜歡知道外麵的事情啊。方才額娘感慨女人命不如男子,是不是也在感傷自己,從入王府,十多年來一步也出不去?

弘曆想,等我以後把額娘接出來奉養的時候,一定常陪著額娘逛逛,讓她也嘗嘗致美齋新鮮的席麵,去看看胡同裡四方的民居,采買些街上女子都喜歡看的胭脂水粉,絹花釵環。

以後,一定能做到的。

等用過晚點,弘曆要去溫書,宋嘉書叫住他:“方才忘了問,弘晝過生日,你定時要送點什麼給弟弟的,銀子可還夠?”

阿哥的月銀和吃穿用度份例都是一並發到生母處。自打弘曆搬到前院去,宋嘉書就把他每月二十兩的銀子給他自己打理。還會替他用小戥子稱量了,把其中一半銀錠子用銀剪子剪成一兩銀子的大小方便他用。逢年過節再給他裝上點府裡打的小銀錁子,讓他賞人。

“夠的,我都給弘晝買好了。”

宋嘉書這才放他走,還不忘叮囑道:“晚上可不要練著算數看蠅頭小字,頂多閉目背背書罷了,夜裡燈燭再亮也不比日光好,把眼睛熬壞了可麻煩。”

弘曆笑道:“知道啦額娘。倒是還有一事,額娘,最近天冷的厲害了,我總是晚上餓,在前院的時候睡前都會吃點心,吃了兩日也吃膩了,今晚想吃羊肉粉絲湯。”

宋嘉書點頭:“這孩子,怎麼不早打發人告訴我呢。如今你到了要抽條的時候,冬天又冷胃裡自然空落落的。你去念書吧,額娘給你弄湯喝。”

然後又叫來弘曆的嬤嬤囑咐,以後算著時辰,每晚給他熬點雞湯麵,小餛飩,排骨湯之類的,熱騰騰的吃了再睡也舒服,隻吃甜的乾點心可不行。

乳娘帶著兩個嬤嬤都連忙告罪。

宋嘉書擺手:“我知道你們養孩子精細,不肯睡前給阿哥多吃,恐停了食不消化要生病。這道理我難道不懂?若是現在阿哥三歲,我必也不給他吃宵夜的,可如今他正在長身子骨的年紀,怎麼能餓著睡覺。我自會叮囑弘曆,讓他晚上不許多吃,更不許用多了油膩之物。”

孩子發育的時候,補充點優質的蛋白質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番話一說,本來想提出‘清代健康飲食標準,阿哥要做到寧餓不撐’的嬤嬤也不吱聲了,連聲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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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到了十一月二十七。

這日晨起給請過安後,宋嘉書就帶著白寧送了一整套的衣裳鞋襪去淬心院,算作弘晝的生辰禮。

耿氏拉著她入座:“今日弘晝的生辰,書房給他放一日假。結果就早上來磕了個頭,然後我就人影都摸不著他的。這孩子,越大越像是脫了籠頭的馬。”

宋嘉書笑道:“小孩子生辰,叫他們小孩子一起玩去吧。他們上學緊的很,一年不過那麼幾日的假,你還不叫他出去逛逛?”然後讓白寧去大膳房:“按我昨兒定的菜單子要幾道菜。彆上那些個份例菜了。”

說完轉頭對耿氏道:“俗話說,兒子的生日,做娘的受難日。弘晝早起給你磕頭是孝心,我今日出銀子讓大膳房整酒菜來給你過這個受難日好不好?”

耿氏笑了:“這敢情好。”

忽想起一事,又連忙一拍手跟青草說:“快去叫你白寧姐姐,可讓大膳房彆弄許多菜,張揚了不好。到底……”

宋嘉書按住她的手:“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十一月不單是弘晝出生的月份,也是早夭的六阿哥出生的月份。

要是六阿哥還在,前幾日就該辦周歲了,偏生那孩子沒了。這會子她們自然不好大張旗鼓的為了五阿哥的生日慶祝。

耿氏歎道:“既有這事兒,孩子們出去鬨騰也好。姐姐隻看這府裡,誰敢樂嗬嗬的呢?馬上就進臘月了,隻怕今年的年都不好過。”

宋嘉書耳邊,忽然回響起那日年氏的哭聲,讓人心裡生涼。

她歎道:“臘月裡側福晉也得入宮的,如今還有些日子,年側福晉好好養養身子也好,否則過年拜祭冰天雪地的跪著,如何受得了。”

耿氏不置可否:“我沒有進宮跪著的福氣,也就不心疼彆人的苦啦,人家光鮮在麵上。”

兩人正在閒聊,外頭青苗引了個眼生的丫鬟進來。

是董鄂氏聽聞五阿哥過生辰送來的一套文房四寶。

耿氏給了賞錢,見董鄂氏的丫鬟出了門就道:“姐姐,還好咱們生的是兒子,要是女兒不知要多擔多少心。你瞧董鄂氏,這出身夠好,為人也夠周到懂事的,這日子還是難過!唉,女兒命苦,這一世一看出身如何,二看嫁的如何,總之是看命。他們男孩,隻要自己有本事,走正道就總好頂天立地的過日子,不看誰的眼色。”

宋嘉書都聽心疼了:“是啊,將心比心,要一個閨女抵押在人家家,實在是心裡難受。”

兩人這有感而發,是為著前幾日冬至,董鄂氏的額娘親自上門之事。

冬至在古代是個重要的大節,福晉那日是極忙的,但董鄂夫人是正經親家,福晉自然還要抽□□夫來私下裡見見。

冬至前後上門拜訪的人極多,許多鑲白旗下的包衣人家、四爺庇護的皇商這等半奴半仆的,福晉就交給側福晉和格格們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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