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誰看了,都覺得皇上對廉親王有意見似的。
果然叫大臣們散後,皇上獨獨留了怡親王,煩躁道:“朕真是懶得看老八那張臉!”
不等十三安慰,皇上就自我調整道:“罷了,朕既然能堅持穿素服,也能堅持看著老八那張假惺惺的臉。”
既然皇上要做為先帝守足二十七個月的孝子,為此著素服、停宴飲,停選秀都做了,那自然不能在此期間乾掉手足,落下話柄。
老八不值得他為此破例。
怡親王有些哭笑不得,皇上這是把八哥當成吃藥來堅持了。
見皇上已經調整好了自己,怡親王便說起了正事。
如今先帝爺並四位皇後一位皇貴妃已葬入景陵,今年十一月十三日,先帝爺的周年初祭,自當是頭等大事。
如今雖才十月初,但禮部已經為此忙碌起來了。
隻是有一處為難:皇上這回再親自去祭陵,就不合禮儀了。
封建社會,某些程度上,禮儀製度要大過君王的心意。
若是君主行違背禮製之事,禮部和禦史都該冒死上諫才行。
不過這也分什麼君主和什麼臣子。
當今這種把親弟弟都弄過去當包工頭的狠人,與現任禮部尚書席爾達這種滑不留手的大臣相遇,就沒有出現冒死上諫這一幕。
且說謁陵之事,還真不是說君王想去幾回就去幾回的,因君王出行,動靜太大,因而自漢、唐宋以來,皇上都是一年一行。
可隻雍正元年這一年,皇上就已經拜祭了兩次了。一次是清明節在景山壽皇殿,一次是先帝爺入景陵。
第二次雖就不合禮儀,但禮部尚書咬牙忍了:畢竟人家親爹入陵寢,不能不讓兒子去,沒敢吱聲。
但沒想到雍正爺還準備去第三次,禮部尚書要再不勸諫,禦史們一上書,他就得卷鋪蓋走人。
剛剛被三阿哥坑過的禮部尚書席爾達,寫好了折子,死活不敢自己遞上來,老淚縱橫過來求著怡親王向皇上說明此為難之事。
這位老尚書也有正當理由:這種大事,得您四位總理事務大臣上啊。
怡親王是個好人,不單人好,性子也好。
曾經的低穀和苦難,沒有讓他憤世嫉俗討厭世人不說,反而讓他更加平和,願意幫助能幫一把的人。
從前席爾達作為尚書,對他這個光頭皇子也一向禮敬有加,怡親王雖不言,但從來記在心上。
這回席爾達說的可憐,他便應了下來,親自來跟皇上說此事。
且說雍正爺自是典儀嫻熟,禮製皆通的,也知道此事於禮不合,便應允了,隻道來年清明再親自謁陵,今年便命人代祭。
如今諸王,論身份親近自然都是怡親王代祭。
皇上剛一提此話,怡親王便忙拒絕了,隻道從前先帝爺在的時候祭拜孝莊文皇後,凡有不能成行的年份,都命皇子代祭。
如今皇上雖沒有先帝爺那麼大的挑選空間,但還是可以三選一的。
既然有皇子代祭的先例,怡親王自不願意出風頭,顯得僭越。他給自己的定位,從來就是一個四哥的幫手,一個老老實實的王爺,代為祭陵他不能做。
提起皇子代祭,皇上不免有些舉棋不定。
他並不準備現在就給兒子們封爵位,預備再細細看兩年,等弘曆弘晝也都娶親了再說。
於是此時諸皇子彆說按著爵位高低去代祭了,大家根本就都沒爵位。
若論長幼,自然該是弘時去,可皇上真不放心弘時去。
但若越過弘時讓弘曆去,落在朝臣眼裡,隻怕會覺得自己立儲之心已定。
可自己……皇上不得不承認,弘曆雖優秀,但他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偏愛幼子。為了年氏,也為了他們失去過的三個孩子。
福惠若是長大成人後同樣優秀,皇上就更難抉擇了。
皇上就此詢問怡親王意見的時候,怡親王更是三緘其口:他自己都不肯去代祭,讓他推薦皇子?那不能夠。
但怡親王不開口,有人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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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開口了。
且說隆科多此人,經過先帝的九龍奪嫡事件,在儲位上非常靈敏。
而且凡是賭/博下注第一次贏了的人,自然想著第二次再贏。
若說從前,他是因著李四兒的喜好,和自己的心意,對弘曆有所偏向。
那麼現在,他是真的有站隊之心了。
正因他真有再次下注的心思,所以他此次開口十分有技巧,並沒有直接推薦弘曆。
隻是在恰當的時間內,跟皇上提起了前年先帝爺親自撫育弘曆阿哥的舊事:見到石榴盆景說一回,見到畫上有熊再提一回。
作為先帝爺的表弟,孝懿仁皇後的親弟,他真是占著極大的親戚優勢。
從十月初到十一月初,隆科多見縫插針提了兩三回。
然而直到十月一五日,禮部已經第三回上折子請皇上定奪人選了,皇上卻還隻是將折子留中不發。
隆科多也不好再說,這時候再提弘曆阿哥就有些刻意了。
於是這日隆科多有點鬱悶的回家,與愛妾李四兒嘀咕道:“皇上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若想在兄弟裡選一人,自然唯有怡親王合適,可據我所知,怡親王早就堅決推辭此事了。既如此,便是選皇子——還有什麼可挑的嗎?難道不該是弘曆阿哥?就算是皇上偏愛貴妃和七阿哥,以七阿哥的年紀,自己還走不了多少路呢,如何能代父祭天?”
李四兒撇了撇嘴笑道:“爺怎麼忽然糊塗起來,這才見皇上偏心呢——他越拖到最後才不得不選四阿哥,才顯得對儲位之事仍有搖擺,若是一開始就選了四阿哥,豈不是昭示眾人要立四阿哥?”
隆科多立馬捧場:“還是你聰明。”
然後聯想了下自己,覺得沒準真是這樣:比如自己雖有嫡長子嶽興阿,但他自然更偏愛李四兒生的玉柱,所以一直壓著不為成年的嶽興阿請立世子,自然是想拖著,尋機會把爵位給玉柱。
想到這兒隆科多就哼了一聲:“年家,哼!年羹堯此人很是眼高於頂,實是令人厭惡。”
李四兒抿嘴笑:“爺之前不還卡過那位年將軍的二等公爵位嗎?隻怕人家要恨死你了。如今是沒法拿你怎麼辦,可若是人家親外甥做了太子……”
隆科多再次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峻的哼聲。
就為了這個,他也不能讓貴妃的兒子做太子。
十一月七日,皇上將折子朱批返回戶部,聖諭命皇四子弘曆祭景陵。
朝中微有嘩然。
且說自打先帝爺起,就有派遣皇子祭陵的傳統,隻是終先帝爺一朝,也沒派過未成年的皇子。
皇上這回命四阿哥代祭,難免讓人有些咋舌,論長幼論出身,都是三阿哥更勝一籌。
若是讓三阿哥去,不代表皇上最看重三阿哥,隻是按著次序該是他而已。
可是不讓三阿哥去,這意思可就明顯了:皇上是真不看重三阿哥。
宋嘉書在後宮又承受了齊妃一撥眼神殺。
而弘時也十分失望,他原以為最差結果也會是他跟弘曆兩個人一並去代祭——這是有先例的,從前康熙爺兒子多,在太子廢黜後,一般是派出最少兩個,最多五個的兒子組團一起代祭,隻擇一人為主祭。
弘時心裡能接受的是,皇阿瑪派上老四這個拖油瓶給自己當副手,最不濟,自己給老四當個副手,那就是他要鼓起勇氣才能預想的結局了。
沒想到,皇阿瑪根本沒派他。
弘時又是傷心又是不解,隻好請教旁人。隻是在他心裡,十三叔待皇子們都不怎麼親近,絕不可能告訴自己的,於是他分彆請教了隆科多和廉親王。
隆科多正是趁願的時候,哪裡會給弘時答疑解惑,打著哈哈就過去了。
倒是八爺私下寬慰弘時不說,還有些歉意道:“大約是你九月裡為我說話的緣故,惹惱了皇上,這回才不派你代祭。以後你再不要為我說話才好。”
弘時恍然大悟,看八爺的眼神就變成了:我說皇阿瑪怎麼不對我委以重任,原來是因為你啊。
他的眼神變化太明顯,以至於八爺當時就看了出來。
心中當真是百味雜陳。
甚至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就老四兒子的質量和數量,要是自己投胎給他做兒子,當太子的可能性倒是比較大。
八爺的想法也是很多人的想法。
不比先帝爺時龍子數目又多又好,讓人難以下注。當今的兒子實在是明朗。
在三阿哥基本確定出局和五阿哥性情詭異專愛抄家的情況下,太子之位的候選人,就隻有先帝撫養過的四阿哥和貴妃所出甚得皇上鐘愛的七阿哥了。
弘曆就是在這樣的矚目中,出京前往景陵祭拜。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皇上一年隻能祭陵一次,也是見於清史稿,雍正爺一年去兩回就被好多人上書勸了:“謁陵之禮。始於東漢。曆唐、宋、明、皆間歲一行。至於周年親謁陵寢。未見紀載。我皇上至仁大孝。一歲之中。兩詣山陵。孝思備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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