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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十月份,年羹堯的罪狀已經全部整理了出來。
這日弘曆來景仁宮請安,也說起了年羹堯之事。
弘曆起初跟額娘說起,年羹堯犯了九十二款大罪的時候,見額娘沒什麼反應,弘曆就明白,額娘還是不明白這件事的嚴重。
於是非常形象生動舉了個例子:“額娘,皇瑪法當年處置鼇拜,總共才定了三十款大罪。”
宋嘉書立刻明白過來,年羹堯到底有多少罪名了。
不比宋嘉書還需要弘曆類比一下,年貴妃本身就是心係朝政的人,一聽兄長的罪名,就明白,二哥再無生還的道理。隻怕年家所有人,包括孩子都要流放甚至砍頭。
貴妃徹底絕望了。
她不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把小紙條藏在簪子裡,讓人帶給二哥。讓二哥效忠雍親王。
那時候,她以為是給二哥的從龍之功,沒有想到,是一道幾年後的催命符。
是她親手把家人送上了死路。
若是沒有先前從龍的功勞,或許二哥還不會這麼驕縱,要是沒有自己,沒有福惠,或許二哥也不至於有恃無恐,以至於犯下這麼多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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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弘晝參與了抄查年家之事。
待他回來的時候,就與弘曆說:“四哥,我以為我去抄年斌家會很高興呢,可看著年家處處都是封條,年斌灰頭土臉的被鎖著,又沒了興致。”
阿哥所內沒有旁人,安靜的連深秋落葉聲音都能聽到。
弘晝卻忽然小聲道:“四哥,以後你會抄我的家嗎?等以後你做了皇帝,無論我犯了什麼錯誤,你不要讓人抄我的家好不好?”
雖說他一直跟著弘曆,但這是第一次,他明確的表示出來,四哥你以後會做太子做皇帝,我會願意做一個臣弟。
弘曆愣了一下,不免覺得好笑:“你是我親弟弟啊。”
弘晝伸出手:“十二叔、十六叔雖然沒被抄家,但都是主動變賣了家產,十四叔至今家還在景陵,八叔、九叔和十叔我覺得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兒——這都是皇阿瑪的親弟弟啊,還不是沒下場。”
弘曆:……
“弘晝,這些話咱決不能說!從皇阿瑪登基起,流言就沒有徹底平息過,這兩年皇阿瑪整治財政和宗室的手段又嚴厲了些,自然更多人議論紛紛。”
再加上年羹堯點的這一把火,民間,尤其是江南的民間,那閒話書本子都井噴式的出版起來。
其流言傳播的速度,不得不讓弘曆懷疑,背後還有幕後推手。
背後議論皇上的人實在已經太多。
這話總不能由他這些兒子再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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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之後,皇上卻暫時沒有要了年羹堯的命,隻是關押待定。
首要的緣故就是,今年是先帝爺的整三年祭禮。皇上今年是特意定了,要親自前往景陵祭拜的。
且先帝爺忌辰之後就是冬至的祭禮,這之前,什麼生殺大事都得先放放,以和為貴。
總不能先殺人,接著就去祭祀天地和祖宗。
其次的緣故便是,貴妃的病已然到了不可救之際。
雖然旁人都認為貴妃已經失寵了,覺得貴妃的分量已然不重要了。但宋嘉書覺得,皇上還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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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九日,皇上帶所有皇子,包括七阿哥福惠在內離開京城,準備前往景陵。
離京前,皇上卻沒帶太醫院的院判隨行,隻讓其看顧貴妃。
這日清晨給皇上送行,皇後就此事便提出了異議:“臣妾以為不妥,皇上是天子,您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且皇上仁孝過天,每逢清明祭禮,都是水米不進悲痛過甚,需太醫隨行在側照料龍體,如何能離了醫術最佳的院判?”
皇上雖對皇後拂逆他的意思有些不快,但想著皇後也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便儘量忍著不快道:“有副院判隨行便夠了,且朕自己的身體,自然心裡有數,皇後多慮了。”
誰料皇後接著道:“便是皇上自為聖體無礙,也要想想跟著去的幾位阿哥,尤其是七阿哥年幼體弱,皇上還是帶著院判吧。”
彼時宋嘉書也在鐘粹宮,眾妃嬪一並給皇上送行,也就一起看著皇後娘娘追著反駁皇上。
都表示了震驚。
皇上直接不滿道:“當日朕讓你照顧七阿哥你便病倒了,可見身子實弱,既如此,朕便不帶院判了,把院判留給皇後用吧。”
宋嘉書:不愧是雍正爺,他是真的會噎人。
皇後氣的臉色再次發青。
之後讓宋嘉書更佩服的一幕出現了,皇後娘娘把臉色調整回來後,對皇上道:“臣妾雖然近來身子倦怠有些不適,但倒是還撐得住等皇上回宮。可貴妃病體孱弱,若是頃刻有不虞之兆,臣妾便命人即刻報給皇上。”
皇上拂袖而去。
目睹了皇上皇後第一次當著妃嬪麵對頂起來的眾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還是宋嘉書先道:“恭送皇上。”
此時皇上已經大步離去,走的沒人影了。
齊妃等人才慢半拍:“恭送皇上。”
皇後娘娘轉過頭來,端著一張嚴肅的臉道:“皇上不在,你都安分守己些,彆叫本宮費心。”
其氣勢連齊妃都有點戰戰兢兢。
宋嘉書點頭點了一半,發現皇後看著自己,不由有點莫名其妙。
皇後明顯壓著火,但也不願意對熹妃發火,隻道:“皇上還與本宮說過,宮務繁忙,本宮便少管貴妃的事兒,貴妃一應繁瑣事,就交給熹妃了。”
宋嘉書: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皇後看到熹妃略顯驚恐的神色,有點感同身受的安慰,隻道:“無妨,貴妃的病情,太醫院已然報了皇上好幾回了,原不與你相乾。”
又想起,皇上對熹妃倒很是信任,應當不會懷疑熹妃對貴妃做什麼。
方才自己說了那幾句話頂了皇上,要好巧不巧,貴妃真薨在這幾天,自己這個皇後定會被皇上遷怒。
有熹妃在也好,能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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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一日。
水木明瑟傳來消息,貴妃娘娘想要見熹妃。
宋嘉書歎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水木明瑟館如同這個名字一樣,是個明淨清幽的所在。入了冬日後,花木藤蘿雖無,仍整個院落的不老鬆極多,仍是一片蒼青之色。
貴妃的居所內也收拾的很乾淨很雅致。除了空氣中的藥味沉沉外,這裡看不出什麼病人久居的頹喪。
連著迎接出來的宮人,也都還是規規矩矩的。
宋嘉書進門的時候,貴妃已經坐起來,一見就是梳洗妝扮過了,倚在榻上等著。
待宋嘉書坐下後,壽嬤嬤親自端上茶來。
宋嘉書隻見這位老嬤嬤頭發已經全部變白,臉上也添了幾道深深皺紋。但是麵容倒是比以往平靜,連著眼神也沒了那種怨恨,而是恭敬地給宋嘉書上了茶。
貴妃見壽嬤嬤放下茶盞,便道:“嬤嬤帶著旁人先下去吧,我跟熹妃說說話。”
宋嘉書卻搖頭:“貴妃娘娘,臣妾是事無不可對人言,想來娘娘也是。既如此,還是請人留下吧,也好免了將來不必要的誤會。”
貴妃一怔,繼而苦笑道:“你不肯與我私下兩人說話,難道是以為我會借著自己的生死病痛之事,栽贓於你嗎?”
宋嘉書倒也不反駁什麼,直接道:“臣妾是小人之心慣了的,叫娘娘見笑了。”
她是理科生,喜歡算數,也喜歡凡事按照概率說話。
在她看來,以貴妃的脾性應該不會行什麼栽贓之事,畢竟貴妃哪怕一病不起,也還要為七阿哥的將來著想。
但也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貴妃覺得反正自己要死了,如果把自己的死跟熹妃牽扯起來,那麼自然會牽連四阿哥。
弘曆努力到現在,她不能由著感情做任何冒險的事情,毀了弘曆這些年的努力。
貴妃的笑容五味雜陳。忽然問道:“想來熹妃麵對皇上,也是這般謹慎吧。”
宋嘉書挑了挑眉毛,用絕不會錯的答案回答貴妃:“回貴妃娘娘,侍上恭謹,是妃嬪之德,臣妾自然記得。”
貴妃沉默片刻,終是轉頭對壽嬤嬤道:“讓緋英帶太醫院院判進來。”
院判進門後,見熹妃娘娘也在,忙抖著胡子請安。
當著熹妃的麵,貴妃命太醫院院判把脈,確定貴妃今日脈象還可,可撐得住說說話。
院判才準備退下,隻聽熹妃開口道:“院判大人隻在側殿候著吧。本宮離去前,請院判大人再為貴妃娘娘請脈,免得說幾句話把娘娘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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