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親自去看那兩位鼻青臉腫的老道,腹內就更忍笑了。那兩位雖心有怨氣,但也不敢對著這位準太子發作,還要謝過四阿哥的慰問,謝過貴妃娘娘的賜藥。
弘曆欣賞了一回兩人的痛苦掙紮,等他們努力在榻上謝恩行禮完成,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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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弘晝打人事件過去幾日,皇上才於養心殿召見熹貴妃一同用膳。
宋嘉書就知道皇上的氣消的差不多了,用過膳後,宋嘉書便向皇上道:“耿妹妹實在無辜,皇上彆禁足她了吧。”
皇上也不直接答應,還哼道:“弘晝從小就被她慣壞了。”
宋嘉書笑道:“弘曆弘晝都是六歲就去前院書房了,都是皇上一手教導的。”
皇上便看著她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怪朕慣壞了弘晝?”
宋嘉書搖頭:“皇上這話說的,弘晝這孩子多可愛啊,又有孝心又開朗活潑,還給皇上生了長孫,怎麼就叫慣壞了呢?”
見皇上隻是冷哼不說話,宋嘉書就莞爾道:“不知弘曆這孩子跟皇上說過沒有,他們兩個都是當年受怡親王的影響,覺得丹藥無用,所以見皇上用藥不免擔憂。弘曆是個喜歡看書自己研究的性情,可皇上也知道,弘晝卻是坐不住的脾氣。他過去原也不是為了打人去的,原是想向幾位道長問問丹藥之說。”
“誰知那些道長不將弘晝放在眼裡,禮數也不行全,弘晝的脾氣如何能忍,這才動了手。”
當時皇上在氣頭上,不管是弘曆還是宋嘉書,都沒用這一點來分辨,隻是認錯。如今等皇上氣消了,才來給道士們下眼藥。
果然此時皇上第一回聽這個打人理由,不由有些疑惑:“不曾行禮?”然後又了然道:“他們必是行了道家之禮,這原是朕準了的。”
宋嘉書含笑,表示適當的迷惑:“當真?可弘曆去的時候,他們行的可不是什麼道家之禮。所有道士都在門外跪了迎候,連那兩位老道長,便是腰酸背痛的,也非要起來請安,弘曆按都按不住,回來還覺得不安,特意又命人送了一趟補品,自己都不願親自去了,恐擾了兩位道長養病。”
宋嘉書說完,便做若有所思略微皺眉狀:“兩個皇子都是一樣的,未曾封爵,若隻因弘曆差事比弘晝多些,這些道士就把皇子分出高低來行禮,可哪裡像方外之人?倒比俗人還俗。”
皇上便不說什麼了,也算默許了讓耿氏解封出門。
宋嘉書便也見好就收,把自己略過不提。
橫豎自己不提,也會有人提的。
果然次日平郡王福彭來麵見皇上時,便也說起此事:“回皇上,今日見了那兩位老道長,居然已是行動無礙了,可見他們果有道行,身子硬朗。”
他是弘曆的伴讀,皇上雖不喜他爹,但從前在宮裡見多了福彭,對他倒是看待子侄一般,常問一問他的功課。
福彭見皇上今日心情還好,就趁機道:“隻是這兩位老道長這回倒是客氣了許多,居然主動給我見禮了。從前兩位老道長可都眼睛看天上,之前我總想著,這兩位大概是在看天上的神仙吧。”
皇上聞言心中又勾起聽貴妃言語後的疑惑,便就近召今日值班的軍機大臣過來詢問,素日這些道士們可有仗著皇恩不尊大臣不尊宗親王爵。
今日當值的兩個,正好是鄂爾泰和張廷玉。
作為如今皇上最信任的兩個人,他們脾氣可不太一樣:張廷玉是心裡明白但寡言,不問他就不說,這也是他作為漢臣的謹慎。哪怕皇上問起,他也隻是做老好人:“兩位道長素日頗為客氣。”
話音還未落,就聽鄂爾泰道:“客氣什麼?他們行個禮都彎不下腰似的。”
張廷玉:你這就把我的台拆了?咱們還能不能一起工作了?
皇上便轉過來問鄂爾泰。
鄂爾泰出身好,脾氣也大,當年年羹堯最鼎盛的時候,鄂爾泰尚且不怎麼怕他,年羹堯抬著下巴,鄂爾泰就抬的比他更高,何況是幾個道士。
於是此時也直言不滿道:“皇上,這些個道士能煉丹有助於聖躬,是他們的福氣和本分。正如太醫院一般,為宮人皇上及娘娘們治病,難道不是應當?怎麼還仗著皇上的恩典就不恭不敬起來?”
他的話一針見血,皇上眉頭便緊緊蹙起。
張廷玉在一旁看似靜立,其實腹中已經在想著措辭起草聖旨了:從康熙爺時,他就因為寫文書特彆好,常做這類活。如今已經做了軍機處大臣,更了解當今皇上的心思,已經進化到,不需要皇上說要下一道旨,他已經能意會到什麼時候皇上準備下旨了。
自弘晝打人開始,到一眾人背後挖坑為止,皇上最終做出決定,將宮裡的道人們集體移到圓明園去住,並按照太醫院的例給發放俸祿。
這不是什麼厚待——拿了宮裡的份例,就得守宮裡的規矩,從今後,這些道士可不能隻行方外之禮,而要按著太醫院的品級到處請安行禮,在宮廷行走也都屏氣斂聲起來。
宋嘉書聽說後也不意外:皇上的性情一直未改,他可以給人禮遇恩典,但對方最好誠惶誠恐的接受並且受得起,如今發現道士們有仗著皇恩驕狂的意思,皇上自然要把他們拍下去。
以後雖照常讓他們貢奉丹藥,時而討論一下道法,但皇上倒沒再讓他們乾欽天監的活,依舊是專人專職,叫他們專管煉丹去。
弘晝被放出來後,聽說道士們已經不在宮裡了,還在給額娘請安時說:“我這頓打也沒白挨,到底有些用處。”然後還笑嘻嘻:“聽說額娘也被我連累了?看額娘心情還可以,就知道隻禁足沒罰銀子吧?”
這給耿氏氣的,幾乎要再把弘晝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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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一年的八月十五,因在皇後周年內,宮中晚輩皆是素服,皇上便也沒興致大辦,隻對宋嘉書道,後宮設個家宴,一並賞月分個月餅吃便可散了。
這一年,對宋嘉書來說,最大的事兒便是:她終於可以決定月餅的樣式和餡料了。
月餅不似粽子,自己在小廚房也很容易能做,由著她自己發揮。
要做不同樣子的月餅就需要刻出來不同的模具,且宮廷喜歡吃翻毛月餅,就是酥皮月餅,小廚房裡的廚娘往往技藝不嫻熟,做不出膳房白案師傅們的水準,酥皮一點也不起層,吃著不酥。
而從前皇後娘娘在的時候,對吃食的創新性從來不在意。剛入宮時,每到中秋,禦膳房還會呈上些新鮮的樣子和餡料,請皇後娘娘擇選新品。
皇後娘娘卻都表示,就按照舊例來。後來禦膳房也就明白了,不要創新,隻要不出錯,也就不上新款了。
這第一年輪到貴妃當家作主,禦膳房有點摸不準路數,不知該不該上新,便輾轉求到了景仁宮宮人這裡,想要探一探娘娘的意思。
小白菜來回的時候,就見自家娘娘眼睛都亮了:“禦膳房既有想法,就叫他們送上來看看。”
白寧知道娘娘雖然一貫比較淡定,但在涉及金錢和食物的時候比較熱切,於是替娘娘周全道:“到底今年皇上說了不大辦,娘娘要改月餅的樣式,是不是要問問皇上的意思?”
宋嘉書往養心殿問時,皇上想了想便道:“也是,多年來印著禦製紅字賞賜宗親及大臣們的月餅,都是一樣的樣子和餡料。今年就讓禦膳房多備幾種樣子,將賞給不同人的月餅類彆都分開。”
且說宋嘉書一直對宮裡一盒子裝過來的月餅都是一樣餡的,深覺浪費,便道:“皇上,宮裡賞下去的月餅一盒六個,可以多放幾種餡料的。”
皇上也不以為意,隻道:“你看著弄吧,讓禦膳房給你進幾個做樣,你嘗著好便用上。”
宋嘉書得了尚方寶劍,回頭就讓小白菜帶話給禦膳房,今年要多呈上些樣式。
禦膳房也覺得歡喜:皇上並非重視口腹之欲的人,這些年宮裡娘娘們也少,禦膳房大師傅們總是一身武藝沒地方發揮。
這回皇上親口允了,要做些新樣子新口味的月餅,禦膳房自然當成頭等大事來做。
小白菜來到禦膳房的時候,受到了空前熱烈的歡迎。
“貴妃娘娘這些年一直用小廚房多些,我們膳房還真不怎麼了解娘娘的口味。還請白公公多多指點。”
小白菜笑眯眯道:“娘娘的口味並不挑剔,隻是有一件事,從前在王府裡,皇上曾禦賜給娘娘幾對玉兔做耍,入了宮後也就不養了。如今娘娘有些個想念……”
便有大師傅接話道:“白公公放心,我們定不會做什麼玉兔形狀的月餅模子惹娘娘傷懷。”
小白菜嘴角微抽,隻得道:“並不是這個,而是娘娘想吃麻辣兔丁餡兒的酥皮月餅。”
禦膳房陷入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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