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二月底,皇上召他道:“朕前些日子跟兩位道長說起,便想著給你和弘晝先賜個號,也是讓你們凡事豁達些的意思。”
兩位道長。
弘曆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然後又在腹內反駁親爹:最需要豁達些,凡事彆較真的絕不是我跟弘晝,而是皇阿瑪您。
但麵對皇上要賜號,弘曆也隻好謝恩,接收了一個‘長春居士’的號,又替弘晝接了個‘旭日居士’的號。
弘曆告退時道:“弘晝應當還在兵部,兒子去告訴他這個喜事兒,再讓他來給皇阿瑪謝恩。”
皇上點頭應允。
而弘曆找到弘晝的時候,非常有先見之明的把他叫到一處僻靜夾道裡,讓太監們兩頭守著,然後才告訴他這個消息。
聽了這件‘喜事’,弘晝一點也不喜歡,還差點氣瘋了:“他們必是記恨我打他們,所以才在皇阿瑪跟前挑撥。什麼旭日落日的,我要個號做什麼,我又不出家當和尚道士!我要我的郡王位!”
邊說已經把袖子卷起來了:“四哥,這次你真不能怪我衝動了,我上回就是手下留情婦人之仁了,才就打了他們個半死,橫豎要挨皇阿瑪的板子,我應該直接把那兩個禍害打死才是!頂多皇阿瑪再打我一頓,我到底是他兒子,難道他能讓我給他們賠命不成?”
“四哥在這兒等著,我這就要去把那白雲打成紅雲,把青鬆打成枯鬆!”
哪怕在惱火中,弘曆都忍不住笑了。
然後一把拽住弘晝:“你這一去,從此後可真把你的郡王位置打沒了。”
弘晝回頭眼巴巴道:“四哥,難道我現在還能有那個郡王位嗎?我見過王叔們的服製,都可好看了。我都想著今年就能穿著上朝了。”
弘曆安慰道:“好了,我特意來兵部走這一趟,就是為了囑咐你,不許露出委屈,更不許露出這樣的氣惱來。你隻管去皇阿瑪跟前好好謝恩,說你很喜歡這個旭日居士。之後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交給我吧。”
過了憤怒期,弘曆便開始思索:皇阿瑪這兩年是信奉道佛,但絕不是個會被道士巧舌如簧說兩句話,就乾擾到朝政封爵的人。如今這般,隻能說明這兩個道士,戳中了皇阿瑪一個深切的痛處。
究竟是什麼呢?
弘曆最擔心的便是,因為道士的挑撥,皇阿瑪對他起了先帝爺對太子的那種疑心。
所以這回不能封王,他必要弄個清楚明白。
知道是道士害他的弘晝很是深呼吸了幾口,又自言自語幾句,這才壓住了火道:“那四哥,我先去謝恩了。”
弘曆回神:“等著,我跟你一起去。”
“也不用吧……”
弘曆表示:“很用,這回我必要盯著你。”免得弘晝謝恩再謝來一頓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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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弘曆‘陪同’弘晝謝恩過後,便直接到了景仁宮給額娘請安。
兩日後,皇上於養心殿召熹貴妃一並用晚點的時候,宋嘉書就提出:“皇上,這幾日又有些倒春寒,倒是冷起來了。尤其是夜裡,方才臣妾走過來,隻覺得有些涼浸浸的寒意。不如臣妾陪您喝點酒吧。”
這麼多年來,皇上酒後吐真言,對宋嘉書來說,一直是個被動技能,讓她被動聽到了許多皇上的心聲。
今日也算是她第一回主動運用這個技能。
皇上也點頭道:“朕本召你來,就想喝點酒。”皇上看起來有點傷感:“前朝戰事雖順,可卻在收尾的時候,痛失孟春這一員虎將。這般為國捐軀,朕也準備給他些恩典,讓弘曆代朕親自去他府上憑吊一二。”
蘇培盛已經習慣了,凡是皇上與熹貴妃對飲,上完了酒菜,他就帶著人退了下去。
心裡存著事,尤其是傷感之事的時候,皇上一貫醉的比較快。宋嘉書斟第二壺的時候,觀皇上酒意,就開口道:“臣妾聽聞皇上給弘曆賜了號——長春居士,臣妾覺得很好,人這一世啊,到底是平安長壽最要緊。”
皇上深有知己之感:“朕就是此意。其實朕原本是想給他與弘晝封王的。”
宋嘉書立刻豎起了自己的小耳朵。
皇上自顧自感慨道:“你也知道從前羅瞎子給弘曆算的命格頗佳,隻是再好的命格也不會十全十美,算的弘曆少年時也有坎坷波折,需要小心謹慎。”
宋嘉書在腹內默默吐槽:其實弘曆少時的坎坷波折,多半來源於您這位皇阿瑪。
不過這也是皇家的傳統,不管是康熙爺還是雍正爺,他們登基前的坎坷,也都是來源於親爹。
皇上自不知宋嘉書在腹誹什麼,隻是繼續道:“朕就想著從圓明園召兩位道長入宮,也替弘曆推演一二,選一個上佳的字在王爵上頭壓一壓。”
“隻是他們算了算,便道朕為真龍天子,弘曆弘晝的命格難免都為朕所鎮,以至於少年時皆有坎坷,若過早得封,過於尊貴了,更易折福壽。不如再等上幾年。”
宋嘉書不免有些驚訝:“皇上竟然這樣信兩位道長的命格之說?”
他們不過蒙準了一次像老虎的雲彩罷了。
皇上搖搖頭:“朕也未必儘信,隻是朕不能賭。”他眼睛裡有深切的擔憂:“你是親自經過的,十三弟當年選好了兒子,請立了世子,弘暾也一直康健的長到二十歲。然而就在十三弟病重時,弘暾卻毫無預兆的驟然離世,十三弟多年教導的心血付之東流,隻得再選幼子繼承爵位。”
宋嘉書是親曆過這件事的,也有幾分理解皇上的擔憂。
“且也隻有他們修道之人敢說,朕是天子之命,雖貴重無匹,卻難免稱孤道寡六親緣薄。”
宋嘉書心道:怪不得這兩個道士得皇上信任呢,借著天命之說,他們戳中的都是皇上心底最深的擔憂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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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歲增長,宋嘉書覺得自己的酒量毫無退步,倒是皇上的酒量越發淺了起來。每次看到皇上喝酒的量,宋嘉書都很想反駁下曾靜:你給皇上定酗酒這一條罪名實在是冤枉了他。
待宮人進來服侍皇上入內安歇時,蘇培盛就借著問醒酒藥的功夫,悄聲道:“回貴妃娘娘,奴才一直沒敢跟您說,是那兩個道士借著命格之說,讓皇上改了主意。”
作為皇上的貼身太監,他可不喜歡兩個道士比自己還貼心,於是便告狀道:“青鬆白雲兩位道長那真是舌燦蓮花,隻道皇上是不世出的明君,但正因聖明天子,命格太重,才六親緣薄些。為此,皇子們更不應早早尊貴起來。這不,就阻了兩位阿哥的前程!”
宋嘉書:……你早說幾個時辰,我不就省了跟皇上喝酒了?
也是蘇培盛滑頭,直到確認了皇上不封王,不是惱了貴妃和四阿哥後,才敢來通風報信。
次日,宋嘉書將皇上的意思告訴弘曆。
弘曆知道皇阿瑪不是忌憚自己,就放了一半心。然後蹙眉道:“這兩人實在可惡。隻是額娘,兒子總覺得……”
他抬頭,對上額娘的眼睛,就知道兩人想到一起去了。
昨夜皇上酒醉入睡後,宋嘉書將這件事全然想了一遍。
這兩個道士很會說話,做的也很穩準狠。
但還有一個最根本的問題: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為了弘晝曾經打了他們兩個?那他們也不至於連弘曆一起坑著,讓兩個阿哥都封不了爵位。
畢竟弘曆在眾人心中都是隱形的太子。便是兩位老道發現弘曆也不喜歡他們,也不至於就敢這樣往死裡得罪他。
就像臣子發現皇上不喜歡自己,也不該是想乾掉皇上,而是想扭轉皇上的印象。這才符合這兩位在皇家混日子道士的心思。
可現在他們卻是一意孤行跟弘曆對著乾。
如果他們能冒著得罪隱形太子的風險,就說明他們已經有了另外一條退路,所以放手一搏。
宋嘉書莞爾,對弘曆道:“可見皇上將他們趕到圓明園,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圓明園到底還有一位皇子呢。”
謙貴人和弘曕阿哥,一直就在圓明園。
作者有話要說:雍正曾賜皇四子弘曆長春居士號,皇五子弘晝旭日居士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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