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想要這樣的快樂,還是不要剝奪的好。
湖邊的路為了防滑,都是石子鋪就的。
與其說宋嘉書喜歡湖邊,不如說很喜歡走這條路,尤其是穿著花盆底的時候,“噠噠噠”走在上麵,她會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認真走路的小馬駒。若此時一陣帶著寒意的微風吹來,她就更像一隻在路上飛奔,鬃毛都被吹拂而起的小馬駒。
正是這種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細微的快樂,陪伴著她度過了來到這裡的十五年。
白寧看著娘娘興致盎然地走路,也不禁從心底微笑出來:隨著年歲增長,娘娘越來越得皇上的看重,旁人會奇怪,但白寧一點也不奇怪。誰不想跟娘娘這種情緒平和又充滿平靜快樂的人在一起呢。
這樣陪著娘娘走路的氛圍太好,以至於白寧有些不忍心說話。
嚴肅的話題,還是等晚上用過晚點再說吧。
白寧剛這樣想著,卻見不遠處的橋上出現了幾個小道童的身影,正手裡捧著匣子過這邊到‘圓明園的後宮’來。
白寧就見自家娘娘駐足,語氣帶著厭煩道:“想來又是往各宮送丹藥的。”
如今圓明園還有十來個未足歲的小道童,就是方便來往前後。皇上醉心道法,自然上行下效。
“娘娘,謙貴人的事兒,奴婢會再去查的。”
“說來,自打皇後娘娘薨逝,娘娘接手宮務,絕大部分時間,咱們不在圓明園。這裡的宮人太監也不如宮裡的熟絡。可這回一到圓明園,消息來得可挺快。”
“總有人私下來跟奴婢說起,有老道小道的往謙貴人處去。起初奴婢也以為,他們是要借此討好娘娘,可這些日子,人越來越多,奴婢倒覺得,像是催促咱們對去尋謙貴人的不是似的。”
“謙貴人一直在圓明園,哪怕不得人心,但到底有小阿哥傍身,難道就這麼多人上趕著要得罪她?”
“這裡頭,萬一還有彆的事兒……”
“其實所有的事兒,都萬變不離其宗。”宋嘉書看著深沉湖水:“不過是想阻攔弘曆罷了。”
其實從耿氏忽然跟她說起富察氏來,宋嘉書才想到一件事:皇上兒子少,但未必想拉下弘曆來的人就少。
有時候並不是利益有所傾軋,才會彼此爭鬥,有時候可能隻是嫉妒,隻是不認同,能坑你一把就坑一把罷了。
謙貴人和六阿哥固然嫌疑最大,可其餘不相乾,看似沒有作案動機的人,也不是就沒有嫌疑。
宋嘉書走累了,就坐在亭上:“有時候我真覺得還挺累的。”就像站在山上,風浪撲麵而來之感。
好似永無停歇。
“娘娘。”白寧第一次聽到自家娘娘說心累,也覺得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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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方安和館都整理好後,宋嘉書請了懋嬪過來。
耿氏本想來參觀新院落呢,還沒進門就聽說懋嬪娘娘在裡頭,白露笑道:“我們娘娘請了懋嬪娘娘來喝茶,裕嬪娘娘也進來吧。”
白露話音都沒落下,就見她熱情邀請的裕嬪娘娘立刻轉身走了:“我過會兒再來。”
耿氏的脾氣,真是不知跟懋嬪說什麼。
且說懋嬪忽然受貴妃之邀過來,也不知為何事。
進門前還排演了一下自己要說什麼:感謝貴妃娘娘,人哪怕不在圓明園,也讓人按著份例給我送東西,再沒有一個月份例縮水或是次品;聽說皇上為貴妃娘娘選了萬方安和館來住,果然是娘娘好人有好報。
她準備了好幾個話題生怕冷場,然而進門後,才坐下,就聽貴妃道:“懋嬪姐姐也知道,我不是愛兜圈子的人,今日請你過來是有事要問,我便直接說了。”
宋嘉書看著懋嬪道:“謙貴人這些日子在圓明園,是不是常見那兩位道長?”懋嬪是個心細敏感,雖為人沉默其實觀察力很好的人,且她心中旁人旁事都與她無關了。比起那些懷著各種目的來報信的宮人,宋嘉書倒是更相信懋嬪。
懋嬪想了想先道:“娘娘也知道,臣妾深居簡出是從不出門的,彆宮的事兒知道的少。隻是謙貴人年輕耐不住性子,偶爾倒會來尋臣妾說話。”
她略微苦笑了一下:“且她有阿哥,偏生回不去紫禁城,若不尋個人炫耀,豈不是錦衣夜行?所以她不單會來臣妾這裡說起自己的阿哥,這圓明園裡所有主事都曾被她以阿哥為由叫去訓斥一二。”
一時嫌棄送去的布匹不夠軟阿哥做衣裳不舒服,一時嫌棄送來的花不夠新鮮,總之皇上離開圓明園後,誰都被她折騰過。
宋嘉書聽她這麼說,心裡的猜測倒是越發鮮明了,謙貴人還是那個謙貴人。
懋嬪想起一事,不由恍然道:“娘娘是不是聽到了些謙貴人抱怨娘娘的風言風語?說來,謙貴人與臣妾說過,跟娘娘提過好幾回想回紫禁城,卻都沒有音訊。上回弘曕阿哥不知是晚上出來玩還是乳娘沒照顧好,夜裡受了驚,她請了兩位道長去壓了壓,之後也來給臣妾抱怨過,說……”
懋嬪有點猶豫,她是沉默慣了的人,彆說背後說人短了,人長也不說,跟彆人有關的事她基本都不說。
要不是之前跟貴妃娘娘有些淵源欠下大人情,要不是貴妃主動邀請發問,她連這些話,也都會像之前很多年一樣,沉默的讓它過去。
宋嘉書道:“懋嬪姐姐直說就是,這些話斷不會傳出去,我隻是有事要確認。我知道你的處境——你還要在圓明園跟謙貴人一起過呢。”
懋嬪忙笑道:“臣妾不是要為謙貴人隱瞞,隻是想想怎麼說。”
到底懋嬪隻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不是個蠢人。常來找自己炫耀阿哥的謙貴人和幫過自己的貴妃,懋嬪還是知道怎麼選的。
懋嬪便想著當時謙貴人的話,儘量轉變成沒那麼冒犯的語氣,說道“謙貴人抱怨過:娘娘不肯容人,將她這個生了阿哥的貴人扔在這裡不管不顧不說,連兩個可憐的老道長也要趕走。”
見貴妃娘娘似乎對道長更感興趣,懋嬪就道:“聽謙貴人說起,那兩位老道長去給她訴苦來著,說五阿哥動手打人也就罷了,四阿哥居然還命平郡王暗中盯著他們的道觀和徒子徒孫們,竟然連著家人親友也不放過,以後若是四阿哥……他們必沒有好日子過。”
如同撥雲見日,宋嘉書終於理清了因果。
謙貴人被皇上擱在圓明園,以她的出身和地位,絕不會知道弘曆曾讓平郡王盯著道士相關連的人這樣的隱秘之事。
她在這件事情裡不是起因,隻是下遊。
不是因謙貴人找上兩位道長,他們才在弘曆封王之事上作梗,而是兩位道長先知道了弘曆實在不喜歡他們,一定會秋後算賬還會連帶家人。所以才破釜沉舟,找上了謙貴人,寄希望於如今才是孩童的弘曕阿哥。
謙貴人還處於一種,熹貴妃母子倒黴我就賺便宜的吃瓜看熱鬨中,隻怕根本沒把兩位道長當成自己人,腦子也拎不清,所以才會把這件隱秘事當成熹貴妃母子‘刻薄’的一種證據,巴拉巴拉說給彆人聽。
送走了懋嬪後,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白寧,也已經明白過來:“娘娘,還好您謹慎,否則咱們若是真的找謙貴人的麻煩,尤其是四阿哥若是針對弘曕阿哥,隻怕皇上必會動大怒。”
想想白寧就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讓皇上以為,四阿哥是個連兩歲幼弟都不能容的兄長……
宋嘉書摸著桌上繡紋的突起:“如今這宮裡,隻有一樁好處,就是人少。”她看著白寧:“你親自去找蘇培盛問問吧,年後,皇上將那兩位道士召入宮後,還見過哪些人?”
憑這兩位隻會煉丹的道士,又怎麼能知道福彭的舉動。
必是有人先傳信給他們。
白寧答應著出去,也很快拿到了那兩位老道入宮的行程,見過什麼人。
宋嘉書聽了一遍,然後問道:“他們雖然沒去齊妃處,但齊妃宮中有宮女去見過他們,說是要替弘時設個法壇,做十方超度的法事?”
白寧點頭:“隻是這兩個道士知道弘時……阿哥已然被皇上革了黃帶子,並沒有應承擺壇,隻是說念一念《太上洞玄靈寶救苦拔罪妙經》”
“還說齊妃娘娘為生母,若是肯手寫兩卷則是最好。於是次日,齊妃處的宮人又見了兩位道長,送了兩卷經文去。”
白寧說完,就見自家娘娘起身:“走吧。”
“娘娘?”
“去齊妃處問一問真相。”
自打弘時之事後,齊妃便閉門不出,唯有皇後喪儀時,齊妃不得不出來按著規矩舉哀。到底皇上一直未曾廢她的位份,皇後的喪儀她不好一次麵也不露。
但那次,齊妃也幾乎全程沒有露出臉,隻是用帕子捂著臉哭,到點就走人,哭過三天後,就又‘病’了。
說來,宋嘉書真是多年未跟齊妃說過話,甚至對視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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