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親王(2 / 2)

彼時弘皙是唯一被康熙爺撫養的皇子。於是弘曆說起這位堂兄能帶著所有兄弟們行禮,能時刻跟著皇瑪法,言語中都是羨慕,又帶點憧憬。

那時候,看著弘曆的神色,宋嘉書就想起乾隆年間第一場大案,就是弘皙謀反案。那場官司,株連甚廣,扯進去不少宗親甚至王公大臣。

當時宋嘉書不免感慨造化弄人,在將來的某一日,眼前的孩子將會冷漠地處置掉他如今還羨慕的堂兄。

後來,弘曆進宮後,又跟弘皙一並呆了近一年。

那段時日,弘曆說起弘皙的次數也很多。宋嘉書也常常想到未來,這對堂兄弟反目的時候,隻怕弘曆也不會好受的。

直到皇上登基,直到廢太子過世,弘皙雖繼承了爵位,也會領些差事在朝上行走,但他跟弘曆確實是因為身份的轉變,人生差距越來越大,以至於漸行漸遠了。

方才齊妃的話一出,第一個蹦到宋嘉書腦子裡的名字就是弘皙。

從齊妃的神色中,宋嘉書已經得到了標準的答案。

於是她轉身離開。

因她走的太乾脆而沒有反應過來的齊妃,忍不住在後麵追著道:“你,你要做什麼?我是不會認的,你沒有任何證據!”

宋嘉書止步。

“是,我沒有任何證據,我也不需要有任何證據。”宋嘉書輕聲道:“因為我本來也沒準備做什麼。”

從始至終,她要做的隻有躺贏而已。

這些人拚命想著把她從躺著的位置上推下來,她隻能躺的更穩一點。

要做的努力,她跟弘曆已經全部做完了,剩下的,隻是守著自己的成果,不要出錯而已。

該著急的是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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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明園的日子,過得總是比在宮裡閒適,因而也感覺過得更快。

這日,天氣晴好,耿氏約了宋嘉書去湖邊釣魚。

說是釣魚,但其實兩個人隻在涼亭裡坐著,太監們支好了魚竿,還會幫忙盯著有沒有魚上鉤。

她們所要做的,隻是到時候享受一下抬魚竿的快樂而已。

耿氏還有一隻手空出來吃點心,邊吃邊問道:“姐姐,近來圓明園越來越多流言,你聽見沒?”

“流言太多,白寧一一說給我聽的時候,我都聽困了,你隻說哪些吧。”

耿氏撇撇嘴:“還不是謙貴人那些。有人傳她的流言,說她跟兩個欠打的老道走得近,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所以跟兩個道士結夥,讓兩個道士向皇上進言不給弘曆弘晝封王;再有就是,謙貴人自己傳姐姐的謠言:聽說她到處抱怨,熹貴妃苛待了她,十分容不下她跟弘曕阿哥回紫禁城。”

宋嘉書點頭:“兩個都聽過。”

耿氏坐直了:“這都真的假的?這要是真的,謙貴人真是該死了!宮裡最忌諱前朝後宮勾結……”說完後想了想,其實她也不確定兩位道長是屬於前朝還是後宮。

耿氏又隻好說起私怨:“要真是她害的弘晝不能封王,我便要去打她兩耳光——這回她可沒身孕了吧。”

宋嘉書忍不住笑道:“看出是親母子了,你以後也彆叨念弘晝打人,你這脾氣也是動輒要上手的。”

見耿氏著急,宋嘉書就提起自己的魚竿道:“好了,你放心吧,到了該收線的時候,自然就起竿了。”

旁邊小白菜道:“娘娘,奴才沒看著魚,您怎麼就起竿了?”

宋嘉書:“哦,沒事,我剛才說的話,配合一個起竿的動作,顯得比較深沉有內涵。”

旁邊的白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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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謙貴人的流言,傳到第十天的時候,宋嘉書求見了皇上。

九州清晏中,皇上正拿了一本詩集在看。宋嘉書走近一看,正是弘曆曆年寫了奉給皇上的詩詞。

見她進來,皇上擱下道:“難得你主動求見朕,可是有事嗎?”

宋嘉書開門見山:“是關於謙貴人的事兒,臣妾想向皇上求個主意。”

“哦?”相處太多年,宋嘉書聽皇上的語氣,看皇上的神色,就知道他關於後宮的流言已經十分清楚了,隻是在等自己的說法做法。

宋嘉書仍是如常語氣神色,隻道:“皇上,當年皇後娘娘還在,就曾提過給謙貴人進位份之事。當時謙貴人有孕,也是按著嬪位份例給的,如今弘曕阿哥馬上要滿兩周歲了,便給謙貴人晉為嬪位如何?”

皇上以手支頤,饒有興致問道:“當真?朕可是聽說了些閒話呢。”

宋嘉書笑了笑:“皇上也聽說了?那倒省了臣妾複述了,謙貴人日夜抱怨臣妾苛待了她,攔著她的位份,攔著她上進。便是路上遇到個種花的小宮女,也要抱怨三句。想來就是要傳到皇上耳朵裡,讓皇上給她做主。”

“臣妾原想著不理算了,她還要日日帶著弘曕阿哥出門曬太陽,總不能為了這事兒不叫她出門。橫豎她抱怨幾日就完了,可謙貴人當真有耐心,至今還在到處與人說臣妾的長短。俗話說得好,花錢買清淨。臣妾想著,不若皇上給她一個嬪位吧,她也就該老實了。”

皇上也笑了:“花錢買清淨?是朕花錢,買你的清淨啊。”然後又問道:“若她再奢求妃位,繼續如法炮製,你也求朕給她妃位買清淨?”

宋嘉書嚴肅道:“再有下次,臣妾可不陪她玩,直接不許她出門罷了。說到底,這個嬪位主位,為她生了阿哥,就是該給她的,所以她抱怨一二也罷了。可再往上的位份,實在不能夠了。如今耿妹妹也隻是嬪位呢。”

皇上不置可否,一時又道:“隻是朕還聽了一樁閒話,說是青鬆白雲這兩個道士說的弘曆弘晝暫不宜封王,也是受了謙貴人的擺布挑唆?你竟不怪謙貴人?”

宋嘉書心道:又是閒話,您不是勞模嗎,怎麼天天豎著耳朵聽閒話。

宋嘉書搖頭:“皇上,臣妾覺得此事當真是閒話——當年謙貴人可是趕在皇上氣頭上過來找罵的人,臣妾雖不相信她的道德,卻相信她沒有這樣的本事。”

皇上這次是真忍不住笑了,甚至笑得咳嗽兩聲才道:“你今日想是生氣了,說話倒是痛快。好了,此事朕自有定奪。”

待宋嘉書離去後,皇上出了九州清晏,隻帶了蘇培盛往園子裡逛去。

說來也巧,這兩日弘曆夫妻帶著一兒一女來圓明園請安,此時正在牡丹台玩耍。弘曆對牡丹台有種特殊的情結,常帶著兒女來看看他被皇瑪法一眼挑中的地方。

皇上站在台下樹蔭之後,沒叫蘇培盛通報,遠遠的看著這一家四口天倫之樂。

明明是他的子孫,卻讓他覺得一種略帶羨慕的寂寥。

孩童清脆的聲音傳來,小格格拉著弘曆道:“阿瑪,除了五叔家裡的弟弟們,和我的弟弟,我在圓明園還見過一個小孩兒,那是誰。”

皇上就聽弘曆耐心糾正道:“你不能這樣叫他,那也是你的叔叔呢。”

小格格詫異道:“他跟阿瑪一樣都是皇瑪法的孩子嗎?可小叔叔身邊的嬤嬤不叫我們一起玩。”

弘曆彎腰笑道:“那是因為還不熟悉,沒關係,下回你們兩個去給小叔叔請安,就認識了。”

皇上看了一會兒,轉身回到了養心殿。

幾日後,皇上命人從謙貴人處帶走了弘曕,還不等謙貴人哭鬨,皇上的恩典和聖諭就到了:封謙貴人為謙嬪,命其恪守宮規。而弘曕阿哥,則要交給乳娘和嬤嬤們暫且養育,直到謙貴人學會什麼是宮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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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這一年接下來的日子,無論是怡親王的祭禮,還是皇後和太後娘娘的忌辰,皇上皆是讓四阿哥前往代祭。

而在十月裡,禮部上折子請問皇上今年是否親往景陵祭先帝爺時,皇上下旨,仍舊叫四皇子弘曆代祭,五皇子弘晝隨祭。

這不是什麼令人震驚的旨意,隻是尋常,然而緊跟著皇上又下了一道旨:為表祭祀鄭重,封皇四子弘曆為寶親王,皇五子弘晝為和親王,命禮部準備兩位親王的儀製,前往景陵祭祀先帝爺。

這兩位皇子封王不奇怪,這一封就是親王,實在震了朝臣一下子。

然而,接下來的事兒則讓朝臣們覺得,之前都是小震,現在才是大震。

眾人還沒來得及給新鮮出爐的兩位親王送禮,皇上就再次下旨,將幼子弘曕出繼給果親王。

皇上在朝上的原話是:“果親王忠心耿耿,可憐子嗣不豐,唯有一子還夭折了,既如此,朕便過繼你一子吧。”

當時朝臣們下巴都要掉了:皇上您自己的子嗣難道就很豐嗎?本來就仨兒子,您還要送給彆人一樣?

中大獎的果親王本人都懵了。

而在出繼弘曕的第二天,皇上再下一旨:京中隻需選擇建造和親王府即可,寶親王弘曆仍舊居於紫禁城重華宮中,不必搬出。

數道旨意輪番而下,於雍正十年末,儲君之位,終成定局。

雖則皇上親創了將‘儲位人選不公開,隻封在正大光明牌匾後’的措施,但其實,於皇上這一朝,繼承人已然昭然若揭,再沒有疑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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