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遷移,反對下鄉,反對屯墾,我們是長安人,要留在長安城。”
周勃奇怪問周堅道:“這是怎麼回事?”
長安人有遊行示威的傳統周勃是明白的,即便是在陳郡,他也能想到,受這場經濟危機的波動,長安城遊行示威的規模隻會更大,但現在危機已經在觸底反彈了,各郡的情況都在好轉,按理來說關中的情況隻會是更好,怎麼還會有如此龐大的遊行示威團體?
周亞夫激動道:“父親,孩兒知道,幾個月前有十幾萬紡織工匠失去差事,連飯都沒得吃,當時朝廷讓他們去西域屯墾,但百姓不願意,這些工匠認為是蒸汽紡織機生產出來的布匹太多,導致他們沒有差事,這些是懷疑怨恨的工匠砸了十幾台蒸汽紡織機,想用這種方式逼迫紡織廠多招一些工人,最後被作坊主告到長安令了。”
“長安令判決工匠償還作坊主的損失,但現在一台大型蒸汽機幾十萬錢,這些工匠哪裡拿的出這麼多的錢,他們直接被長安令判處沒收家產償還作坊主損失,全家流放西域,直到他們在西域償還完這些債務,才能回到大漢。
但在長安城失業的工匠就不服氣了,認為長安令在偏袒那些有錢人,最開始是這些紡織廠的工匠罷工,然後長安城越來越多的加入了遊行示威的隊伍當中,最後形成十幾萬人的大罷工,有要朝廷改判的,有要朝廷幫他們解決差事的,還有不想去西域屯墾的,大家把對朝廷的不滿全部發泄到遊行示威當中。”
周勃搖頭道:“大漢就是這種蠢貨太多了,經濟危機的時候本就是矛盾積累最深的時候,長安令如此判決,不是徹底引爆矛盾。”
他按朝廷命令行事,都差點背黑鍋,長安令在危機最嚴重的時候引爆矛盾,這不是在找死。
周勝搖頭說道:“那些工匠也做的有的過分了,要是沒有蒸汽紡織機,哪裡有現在的大漢盛世,他們因為一場危機直接否定蒸汽紡織機的作用,這也太愚蠢了,這和那些神棍方士之流蠱惑的鄉下愚民有什麼不同。”
大漢這二十年財富快速增加,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大漢的上層都得到了好處,尤其是大漢的上層,他們的財富比以往增長的速度更快,財富積累的更多,他們是天然擁護產業革命和技術進步。
就像周家,他家雖然是貴族,但要是在春秋戰國時期,他們家擁有的土地每年生產的財富大致就幾十萬錢,養的起幾個家將私兵,在春秋戰國屬於中等貴族,但在大漢他們家的各種產業,每年可以給周家帶來幾百萬錢的財富,這差不多摸到頂級貴族的邊緣了。而要是有一個封國,一年一兩千萬是比較容易獲得的,當然開墾封國的辛勞程度比大漢境內要苦十倍,這其中的選擇主要是看哪個家族能不能吃苦。
大漢的貴族因為產業而興盛,他們自然是站在發展產業立場,砸毀機器就是砸毀給他們創造財富的金礦,他們自然厭惡這種行為。
但大漢普通的百姓卻是不一樣了,他們雖然也享受到產業發展的好處,但在經濟危機之時,他們也承受了產業發展的壞處,承受了最大的壓力。
對普通百姓來說經濟危機形成的機製很難理解,但他們卻能感受到,因為蒸汽紡織機的效率高,生產的布匹多,導致作坊賣不出布,他們就失業,還要被趕到蠻荒之地去屯墾。
他們因為生產了更多的布而失業,這讓人如何忍受。隻要是一個正常人的三觀,都不能接受自己因為勤勞而導致失業,還要被趕到蠻荒之地去屯墾。
工匠隻能找最直觀的原因,蒸汽紡織機的效率高害的他們失業了,把這機器砸了,換上以前的水利紡織機,這樣作坊就可以雇傭更多人,他們也就不會失業了。
周勃冷哼一聲道:“你在學院學了三年,就隻有這點見識?慣子如殺子,這些年你在長安城太安逸了。畢業之後還去大漢貧瘠之地去增長見識。”
而後周勃道:“?們先回府,為父去燕宮麵見天子。”
說完周勃向著燕宮方向前進,沒多久就到達燕宮,而此時燕宮當中,卻已經有丞相葉騰,曹參,墨家巨子秦泊三人在此。
周勃看到徐凡行禮道:“臣周勃拜見陛下。”
徐凡扶起周勃笑道:“無需多禮,卻沒有想到你會來的如此快。”
周勃道:“長安城市遊行示威朝廷打算任何處置?畢竟朝廷上計,賢者會,諸侯大漢都要召開,十幾萬工匠遊行示威,不想辦法安撫,對這三大會議召開不利。”
葉騰道:“我等也是在和天子商議如何安撫工匠。”
葉騰他們也著急,再有兩個月他們就要退休了,他們自然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什麼抹黑的事情,要是這事情沒在上計之前處理好,這不是要讓他們在大漢的郡守和天下諸侯麵前丟臉。
周勃看著秦泊道:“此時遊行示威你們墨家沒有主持,怎麼會變成摧毀蒸汽紡織機的程度?”
這是周勃不明白的事情。要知道墨家一直是以機巧聞名,墨家受到大漢的重視就是因為他們可以研發各種高效的機器,大漢各種型號的蒸汽機都是墨家大匠研發的,可以說大漢有今天的盛世墨家是出了大力氣的,有大功勞的。現在工匠就是在反對蒸汽機,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場遊行示威屬於工匠拷打墨家的臉。
秦泊沒好氣道:“經濟危機本是商賈貪婪引起的,但承受最大損失的卻是工匠,他們自然有怒氣,他們不是反對蒸汽機,隻是在發現怒氣,反對隱藏的更深的不平等。
明明蒸汽機的效率更高了,能生產的貨物也更多了。按理來說整個天下每個人分到的財富應該更多,但現實顯然不講這個道理,工匠不但沒有分的更多,反而因為自己生產的貨物太多,弄的失業了,丞相以為工匠不應該發怒嗎?工匠砸蒸汽機不是想砸蒸汽機,而是想砸控製蒸汽機的那些商賈。”
葉騰道:“朝廷也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遷移百姓去諸侯之地,向南方屯墾擴張市場,甚至想辦法把布匹賣到天竺,各郡縣都是招募工匠,建設各項基礎設施,建設更多的住房,讓工匠可以以更加低廉的價格居住在城市當中,讓他們不至於把自己的俸祿,大部分花在租房上麵,朝廷的這些舉動也是卓有成效的,危機現在已經過去了,現在隻要給朝廷一點時間,一切都會恢複到盛世的模樣。”
秦泊冷笑道:“朝廷真解決問題了?那麼為什麼長安城的工匠會如此恐懼失去工作,並且把他們丟失工作的主要原因認定是蒸汽紡織機機,蒸汽機明明是扶助工匠降低勞動辛苦的工具,可以讓他們生產更多的財富,但現在工匠卻認為是蒸汽紡織機搶走了他們的工作,甚至還威脅到他們的生存了。”
“長安城現在的局麵,你能說工匠他們擔憂的錯了?幾個月前,長安城的工匠,即便每天打兩份工,工作8個時辰,但依舊不能養活一家老小。為什麼會出現越勤勞,越貧困的事情?”
“又是誰讓工匠認為蒸汽機在搶他們的工作,以至於本應該最依靠機器的工匠,都要摧毀他們工作當中的助手。”
“葉相能不能告訴某,這其中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葉騰沉默不語,大漢對經濟危機研究了十幾年,在沒有給大漢的學者設置障礙,加上有徐凡這個外掛,大漢的學者找出問題還是非常快速的,李斯已經向天下宣告了,商賈階級拿走了一部分利潤,並且這部分利潤沒有重新流會天下,這才是經濟危機爆發的主要原因,葉騰都知道李斯這都是說客氣了,大漢還有龐大的貴族體係,他們也是截留財富的堤壩,但他也不能說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秦泊毫不客氣道:“我們都讀過子房的《大同書》上麵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想要實現大漢的大同之治,一是要發展生產,弄出更加高效的機器,就像最開始的紡織機變成水利紡織機,蒸汽紡織機,蒸汽紡織機效率比最開始的紡織機效率提升了幾十倍,天下有關於布匹的財富就增加了幾十倍。”
“但我大漢這些年,隻講生產,所有人都拚命生產,拚命提高效率,但大家是不是對《大同書》後麵的分配的內容忘記了。布匹生產的效率提升了幾十倍,但工匠的俸祿增加了幾十倍嗎?生產貨物就講究分工合作,但等到了分配這些利益的時候,商賈他們獲取了九成,隻留下一成給工匠養活他們的家人,明明貨物都是大家分工合作生產出來的,憑什麼利潤的大頭就被少數人占據。分配不合理,多生產出來的貨物自然就賣不出去了,所謂的經濟危機就爆發了。”
“今天長安城工匠遊行示威砸毀蒸汽紡織機,這些工匠不是對代表先進機器的蒸汽紡織機仇恨,而是仇恨大漢現在不公平的分配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