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泊這番話算是說中了現在大漢最核心的矛盾了,因為有徐凡這個外掛,大漢的生產力還處於手工業階段,就開始製定標準化的零件,和流水線式的生產方式,當蒸汽機被研發出來之後,標準化開始加速發展,各行各業都開始製定屬於自己的標準,生產一架複雜的蒸汽機,需要各行各業開始協同合作,這種分工合作極大的提升了生產效率,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生產的社會化。但大漢的這些作坊九成都是私人的,在分配利益這一環,他們獲取了太多的好處。
葉騰沒好氣道:“這些年朝廷都是一直偏著工匠,而且一直在想辦法解決問題,但什麼事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這總得有個過程,而且長安城的工匠要真像你說的活不下去了,他們也不至於花幾個月時間遊行示威了。那些作坊是人家商家自己建設的,朝廷總不能逼著他們把大部分的利潤都當俸祿發給工匠吧。”
在葉騰看來,天下任何一地的工匠都有資格遊行示威,唯獨長安城的工匠沒有這個資格,因為他們的俸祿是整?天下最高的。大漢朝廷對他們權益的保護也是最完備的。他們的各項福利待遇也是最好的。
五年前,墨家就在賢者會提出議案,說這些年到長安城做事的工匠越來越多,長安城的房屋難以容納這麼多工匠,導致長安城工匠三到五成的俸祿都付了房租。
不做事的人,靠著一套房子就可以獲得幾個工匠三五成的俸祿,他們的生活比工匠還好幾倍,但卻不用勞作。這嚴重違背了大漢朝廷一直宣揚的勞動致富常理。這就是另外一種地租,另外一種壓迫,朝廷要是不重視解決這個問題,地主豪強就會以另外一種形式重新回到大漢,他們將會以這種模式獲取越來越多的財富,房子就成為了這些豪強壓榨普通百姓新的手段。勞動致富的理念將會被徹底的摧毀。
墨家的題案引起了徐凡的重視,這種模式他在後世最是深有體會了。現在回想起來,勞動獲得的利益,什麼時候被資本獲利取代?大概就是在那場奧運會之後。
徐凡自然不可能放任長安城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個時代的科技還沒發展到能養活百萬食利者,大漢想要繼續開拓四方,要用龐大的舞姿開拓出一個個諸侯國,維持現在的盛世景象,需要大量的工匠來生產財富。大漢朝廷必須想辦法節省勞動者的生活成本,徹底拆除那些讓普通百姓成為勞動者的阻礙。發展工業化道路上任何的絆腳石都要被踢開。
於是大漢朝廷五年時間投入了十億,建設了大批的工匠裡坊,任何工匠隻要拿出100錢房租都能申請入住工匠房。當然為了防止出現一些爛事情,這些房子都建成了集體宿舍的模式,一個房間放四張乃至於八張的鐵皮床,每個入住的工匠有一張床和一個鐵皮櫃子,廚房和廁所都是共用。每棟這樣的房屋修建5~6層,一個裡坊能做2~3萬工匠,長安城有五個這樣的裡坊,幾乎是一年修建一個工匠裡坊,現在可以容納十幾萬工匠。
而且這些工匠坊集中在一起。徐凡就不相信在十幾萬工匠的矚目下,有人敢開著九五至尊馬車住到這種房子裡。
這還是徐凡在後世的獅子國學到的經驗,不要看人家國家小,但對發展工業化還是有一定的先進經驗。
後世徐凡去這裡打工,就這種專門的工人宿舍,一個房間住八到十個人,一個小區就住了好幾萬人,都是他們這樣的打工者,最重要的是這種宿舍不需要徐凡這樣的打工者出錢。由廠裡出錢,而且廠裡出的錢也不多,一間這樣的房子也就千把元。
大漢朝廷這樣做的後果就是,長安城的房價和房租每年都要下降兩到三成的價格,那些剛剛形成的房東個個哀嚎不已,好不容易找到一條來錢的門路,直接被朝廷斬斷了。而後大漢其他的工業大郡也開始跟隨朝廷的政策,隻是地方上的財力不足。讓他們難以像長安城這樣建設容納十幾萬工匠的市坊。
所以在葉騰看來,天下所有工匠,就長安城工匠福利待遇最好,他們最應該對大漢朝廷感恩戴德,偏偏遊行示威最多的反而是他們,就會每個月都有一兩場遊行示威,隻是規模大小不同而已。
秦泊道:“有何不可,我墨家下屬的工廠都是這樣做的,他們的俸祿普遍比長安工匠高三倍,即便是看門的老者都可以養活自己的家人,即便我墨家付出了如此多的俸祿,但工匠依舊不用加班,有時間可以陪他們的家人,還有大筆的資金用於技術研發,這次經濟危機,我墨家下屬的工廠沒有一家倒閉的,這不就證明了這種模式的生命力和先進性。”
葉騰道:“你用你墨家上百家小作坊和天下幾萬家作坊相比?
你墨家本事真有這麼大,四大錢莊還有不少抵押的作坊,有本事你去接手,朝廷也不收你們的錢,隻要你賺了錢之後把這些債務還清即可。”
危機觸底反彈之後,經濟開始轉好,倒是有不少人重新接管了這些作坊,為大漢朝廷挽回了不少損失,但還有一部分劣質的作坊,是那些商賈都不願意購買。這些基本上隻能砸在四大錢莊手中成為壞賬。要是墨家真接受這些做法,葉騰都要喜出望外了。
秦泊淡然道:“我墨家沒有那麼多的墨者,難以接手這麼多作坊。”
這是秦泊最無奈的事情,墨家的這種集體作坊模式也不是那麼好建設的,墨家也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摸索,才逐漸成型,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但這發展也是墨家掌控最好的關中才有起色。
工匠的俸祿也不是越高越好,因為他們也要和無數的私人作坊競爭,最開始墨家因為把工匠的俸祿太高,導致貨物的成本太高。最終作坊經營困難,差點倒閉。
徐凡提點秦泊,作坊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把貨物的成本壓下去,光提高工匠的俸祿,不提高貨物的生產效率,是不可能競爭得過那些商家的作坊,即便是他們墨家也不可能違背這條規。
但他們可以賦予這些工匠和東家的雙重身份。把東家賺取利潤的這部分分給工匠。
這是徐凡理解的胖東來模式,後世胖東來在互聯網上可謂是大名鼎鼎,就沒有不羨慕作為他們員工的人。徐凡上網也隻是知道有這樣一家超市的,他們員工的工資特彆高,待遇也特彆好,是少數把人當人看的公司,而不隻是一頭牛馬。
當然他內部如何運營?如何保證利潤?徐凡就不了解了。他隻能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告訴秦泊,那就是把老板獲得的一部分錢分給員工。突出的就是一個核心思想,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來理解和領悟。
後麵墨家也改變了模式,基礎的俸祿和長安其他工匠一樣高,但獎金卻是跟著利潤走的,利潤高,所有人都多分獎金,利潤低,所有人就少分獎金。
這種模式的好處就是,所有人都當東家自己壓榨自己。壞處是需要的組織能力非常高,對那些管理者的要求非常高,要是上層的管理者不滿自己的收入,他們起什麼歪腦筋,一個廠子就會風雨飄搖,陷入困境。
最開始的時候秦泊也會雇傭一些管理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管理的才能,墨家也需要往外引進人才。
但這些管理者看著其他和自己身份差不多的人,收入比自己高幾十倍,內心自然不會平衡,更會升起一股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道德高一點的直接跳槽自己創業,自己開作坊。道德差一點的,那就想儘各種辦法,把屬於所有工匠的做法,弄到自己的麾下,直接玩空手套白狼。
經曆了幾次這樣的危機之後,秦泊發現管理者還是要從作坊的本身工匠來選拔,跟著作坊一起成長的工匠才更有歸屬感。同時加強了對管理層的監管,有創業想法的直接禮送出去,甚至還會給予一定額度的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