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吳尚,任良,史祿,韋剛。”
徐凡再次問道:“你們為什麼要砸蒸汽紡織機,難道你們不知道,這些機器都是墨家大匠研發出來的。你們也就欺負機器不會說話,不然機器高低得向?們抱怨‘砸錯了,是自己人。’”
現場再次哄堂大笑,墨者很喜歡聽天子的講課,但是因為天子的課有很多道理,關鍵天子講課特彆有趣,深入淺出的把道理傳播給他們。
吳尚尷尬笑道:“某當時沒有想那麼多,隻是覺得蒸汽機給那些奸商賺錢也就算了,還害得某沒有飯吃,一氣之下就搗毀了機器。”
任良三人也說道:“某也是一樣,平時我們任勞任怨的為那些奸商賺錢,最後反而因為布生產多了導致某的差事都沒有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某氣不過就砸了機器。”
徐凡道:“但你們發泄錯了對象,你們真正應該氣憤的是那些奸商。蒸汽機不是搶你們飯碗的,而是減少勞動強度的工具,減少你們勞動時間的幫手,砸蒸汽機是最沒有用處的手段,你既不能報複那些奸商,還牽連自己的家人,這次要不是墨家幫助你們,你們已經流放到西域去了。”
吳尚四人還能在長安城,一來這事情鬨的太大了,長安令反而不敢輕易判決了,而秦泊找到作坊東家,提出幫助他們修理好蒸汽機,並且賠償他們的損失,這才達成和解,要不然他們4人還在監牢當中。
而後徐凡看向所有人道:“砸機器隻是弱者的行為,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甚至不能報複你們的仇人,要真有本事的話也應該自己開一家紡織廠,擠兌的那個奸商破除,這才是最好的報複手段。當然今天我們上課要是隻討論報複幾個奸商的話,那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今天我們要了解經濟危機形成的機製,為什麼生產財富效率更高的蒸汽機卻給我們帶來了危機。為什麼?”徐凡看著眾人反問道。
田陽道:“法家的李斯說過,從朝廷以發展產業為國本開始,產業大興,蒸汽機更是幾十倍的提升效率,現在天下的財富足夠分配給天下所有人吃飽喝足,缺的反而是天下人的消費能力。而商賈節流財富,導致很大一部分財富再也不能流會天下,就產生了消費的財富的缺口,最終這個缺口越來越大,導致了經濟危機的爆發。”
“對,明明是那些奸商太貪婪才導致的危機,結果卻是我等辛苦勞作的工匠失業。”
徐凡點頭道:“這可以說到了最根本的原因了,但這卻沒有說到,最終受苦的卻是我們工匠?按理來說危機爆發,作坊倒閉損失最大的不應該是這些奸商嗎?但現實的情況大家失去了差事,沒有飯吃,受到的損失更嚴重。”
現場議論紛紛,但也找不到原因。
秦泊道:“這是因為普通工匠沒有掌握機器,他們反而成為了機器當中的一部分替這些商賈賺取財富,產能過剩,那些商家連機器都停掉了,就更不要說機器旁邊的工匠了。”
徐凡笑道:“對,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工匠沒有掌握機器,沒有掌握作坊,雖然墨家建立了上百家作坊,但這對比整個大漢的作坊,可謂是滄海一粟,大漢絕大部分的作坊都是在私人作坊主手中。”
“他們用蒸汽機就像鐮刀一樣,收割天下的財富。夫子以蒸汽紡紗車為例子,蒸汽紡紗車生產紗線的效率比水利紡紗車高效了10倍,這些作坊主掌握了蒸汽紡紗車,在原本產能不變的情況下,蒸汽紡紗車能抵得上10台水利紡紗車,原本十個人做的事情現在隻要一個人了,就有九個人會失去差事,而原本的那個沒有被辭退的工匠,也不會有什麼好處,原本他隻要看一台水利紡刹車,但現在看一台蒸汽紡紗車,卻要多看10倍的紗錠,差事變得更加辛苦不說,但因為失去差事的人多了,他的替代性就高了,想保住這份差事就要更努力的工作,以前做四個時辰就夠了,現在在東家的威脅下就要做5個時辰,6個時辰,但賺的錢卻是一樣的。
這就是被商賈占據先進蒸汽機帶來的後果,這套體係當中,除了這個商賈賺錢變得更多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虧的,這就是工匠不能掌握先進生產力帶來的後果。
這也是夫子不讚成你們砸機器的原因,你們應該掌握機器熟練的應用機器,讓他成為你們最好的幫手最好的朋友,而不是抵製蒸汽機,搗毀蒸汽機,因為這樣做沒有任何用處,因為越抵製蒸汽機就越容易被蒸汽機淘汰。
夫子再舉一個例子,要是這蒸汽機被我們工匠掌握了會有什麼情況,它一台機器就可以頂原本10台機器,在產能不變的情況下,我們工匠每個人勞作的時間就可以減少到原本的十分之一,原本要上四個時辰的班,但有了這蒸汽紡紗車之後,就隻需要一炷香時間了,和大家獲得的財富卻是和原本一樣的。看看在這種模式下蒸汽機是能給我們帶來幸福生活的。
通過這兩個例子大家就能看出機器是沒有,蒸汽機是我們墨家帶給天下人的禮物,是大家生活變得更好的保障,關鍵是這蒸汽機要掌握在誰的手中,而現在顯然沒有掌握在工匠的手中,所以才會引發矛盾,爆發危機。
越是在這個時候,我們要有清晰的認識。砸機器,摧毀蒸汽機隻能讓我們工匠的力量變得越來越虛弱,這種愚昧的事情我等工匠是不能做的。
我們反而要擁抱蒸汽機,讓蒸汽機為自己所用給自己帶來幸福的生活。
田陽想了想問道:“天子,陳郡在試點官營模式,陳郡大部分的工廠已經屬於朝廷,連當初的掌櫃都成為了朝廷的雇工,在這種模式下不就相當於我們掌握了機器,朝廷為什麼不推廣這種官營模式,按道理來說這種模式是不可能爆發經濟危機,這不就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
徐凡笑道:“你這想法就有問題,甚至有的推卸責任之感。這就像一個農夫的孩子抱怨自己的父親,不是富商,沒有讓他做富二代一樣,還要讓他在田地中辛苦耕作。”
徐帆的這個比喻再次讓全場大笑。
“難道把作坊的管理權由商賈轉移到漢吏就好了,某要是漢吏,為什麼要把錢給你們,我留個自己,留個自己的子嗣後代不好嗎?當然夫子這隻是個比喻,我大漢的漢吏大部分還是好的。”
但卻可以回答剛剛那個問題,就是朝廷也沒你們想象的能力那麼大,朝廷少府管理上百家作坊,就已經管理不過來了,在危機之前還要甩賣一些效率不好的作坊,地方作坊,更是在這次危機當中倒了一大片,看看他們並不會比作坊主強多少。”
“我隻是大漢的局麵是什麼,是一個和春秋戰國一樣的大爭之世,隻不過上一個大爭之世,爭奪的是土地。”
而現在這個大爭之世,爭的是對作坊的控製權,現在商家要爭奪這些作坊的控製權,漢吏也要爭奪這些作坊的控製權,你們要是主動的放棄爭取,那就和春秋時期的小國一樣,把自己的生命寄托給那些大國的仁慈,而這些小國結局注定是悲慘的。
我們工匠不想要這種命運,就要主動掌握先進生產力。任何有等,靠,要的想法都是愚蠢幼稚的。你們遊行示威不應該禁止機器,而應該想辦法提高自己的收入,提高自己的福利待遇,爭取更好的權利。
同時建設更多你們這樣的集體作坊,用自己的力量給自己爭取改造世界,夫子等著天下的作坊都變成集體作坊,天下的作坊都屬於我等的工匠,作坊生產出來的財富也屬於我等工匠,到時候大漢的工匠才能爭取到真正的自由,再也沒有人能輕易的把你們飯碗砸了,把你們辭退,因為你們就是自己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