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算?”
澹台千裡撫摸著戒尺的一端, 任邊緣的棱角抵著掌心,心中一哂。
以他的修為和身份, 與學院祭酒都是平輩相交,什麼時候需要看人的臉色行事?有多久沒聽人在他麵前大放厥詞, 朝他撂下“我說了算”的狠話了?
澹台千裡道:“你要本尊聽你的?”
陸九思估量著兩人間的距離, 以及六煞陣的效力, 點頭道:“是。”
澹台千裡的臉上看不出氣惱的痕跡。
他的心中也沒有一絲氣惱。
更多的倒是類似見獵心喜的情緒。
“若是讓你來說, 你打算如何?”澹台千裡想起兩人從前見麵時的光景, 嘴角一勾,“也給本尊立立規矩嗎?”
他給陸九思立過四個規矩:
一不許和旁人有肌膚之親;
二忌服用丹藥;
三忌遲睡晚起;
四忌飲食辛辣。
雖說除了第一條之外, 其餘幾條都是玩笑話,但也是條條框框一應俱全。澹台千裡想著,對方看樣子是想體會一把“反客為主”的感覺, 那勢必規矩隻多不少了。
就連這,對他來說也是罕見的、有趣的體驗。所以他隱隱還有些期待。
陸九思聞言,深思了一會兒,說:“有規矩是最好的。”
澹台千裡道:“本尊聽你說。”
陸九思沒立刻接話,而是退後一步,手握沙盤,複又檢查了一遍六煞陣的效力。這陣法他從前隻在書上見過,不確定自己記得是否周全,好在不久前才親眼見幾名魔修布置過一次。雖說用的法子不儘相同,也足資參照。
他依著那幾名魔修的站位、變陣,將從枕中取出的蕎麥分彆灑落在了竹舍的床邊、立櫃前、書桌旁、北窗下, 正應了四側方位。數處蕎麥在沙盤中都有一一相應的位子,彼此間相互關照,暫時還沒發現陣法的損毀。
但他還得小心著這是不是澹台千裡聲東擊西的計策,要知道妖王的修為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謹慎些總沒有錯。
陸九思說:“你且等等。”說著從袖口取出還沒灑儘的蕎麥,繞著廂房四壁走了半周,又灑下不少。
“陣法沒什麼疏漏。”澹台千裡開口道。
他越是這麼說,陸九思越不放心,直將袖中蕎麥灑儘,又調整了幾處位置,直要將澹台千裡身遭的靈氣全部封死,才肯罷休。
他還想著澹台千裡修為深厚,不借助天地靈氣也不是他應付得了的,對六煞陣略作了改動。
“我想一想。”陸九思忙完一圈,站直了身子。
他不由自主學起了王教習的樣子,想捋一捋胡須,伸出手後才發覺自己沒有長須,隻得作罷收回手,捋起衣袖道:“首先,你須得告訴我,到底多久才要取一次血?當真是一旬嗎?”
澹台千裡笑了笑。
“要說實話。”陸九思強調道。他也不至於當真翻臉,把對方逼上絕路,兩敗俱傷可不是好玩兒。
澹台千裡道:“體內精血流轉一個小周天,約莫是十二個時辰。七個小周天後,複又至循環始點。說是一旬一次,大致是不錯的。”
陸九思努力分辨他話中的真假,道:“那到底要取多少次,才還得上當初你損失的心頭血?”
“大抵……”一輩子也還不上。
澹台千裡微微一笑,麵色如常道:“九為極數,九九八十一次,大抵也就夠了。”
陸九思在心中算到,一月有三旬,八十一次就是二十七個月,足足兩年多的光景。但修道之士,活到數百歲也不少見,像澹台千裡這樣的妖修更是能活到上千歲,若能解決麻煩,兩年也不算多。
“好。”陸九思點頭道,“既然如此,這些便還是依你。往下的,是我的規矩。”
澹台千裡側過頭,以示洗耳恭聽。
陸九思清了清嗓子道:“說是每旬一次,可一旬之中到底是何日、何時,我說了算。”
“我身體抱恙時,當次延後。”
“我趕教習的功課時,當次延後。”
“我若有彆的私事,當次也延後。”
這些完全都可以當做想要賴賬的借口,澹台千裡也沒揪著不放,隻對第三條延後頗感興趣,問:“什麼事算得上私事?”
陸九思道:“多的是,如何說得完?”
“好,依你。”澹台千裡道,“還有嗎?”
陸九思掰下一根手指,道:“說是取血,上次未免也取得太多,連累我數日精神不濟,這絕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