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麼給什麼,缺什麼送什麼,直將江雲涯照顧得體貼入微,保護得滴水不漏。
最後連一條小命都賠給他了。
作為一位不沾親帶故的長輩,真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陸九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也許……
難道……
該不會……
一時間無數話本傳奇中的故事擠滿了他的心頭:年少初遇,不識心動,日久生情……兩人在浮閻島那個魔窟中相依為命,指不準做了什麼事呢?
要不然先前江雲涯那又啃有咬的,完了湊上來低頭認錯討憐的樣子,能做得那麼行雲流水嗎?
他連忙止住雜念。
就算這兩位之間有些書中沒寫、他不知曉的戲碼,他不想也不能接這個戲。做江雲涯的小師叔,教他不許殺人放火,就已經夠累了,若是晚上還要言傳身教,他索性吊死在床架上算了。
把這燙手的山芋還回去嗎?
陸九思連連搖頭。
光是聽說他要結親了,江雲涯就敢自薦枕席,要是見他把信物還了回去,還不知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要麼……把這事和奚指月說說?
不,不成。
奚指月是個心細如發、行事穩重的人,不和他提江雲涯的事,他沒準都對這個來曆不明的便宜師侄起了疑心。要是再讓他知道對方心思不簡單,想著把自己往床上拐,祭酒心胸再廣,也得把他的身世來曆扒個底朝天。
江雲涯的來曆是有問題的。
之所以到現在還沒被發現,一是因為他此前從未離開浮閻島,在島上不以真名行事,見過他的魔修也沒有幾個,更是不與這些正道修士打交道,才沒讓他在修真界中揚名。二是他修習的功法傳自那位小師叔,與浮閻島上的魔修大相徑庭,又留意著沒暴露實力,才安安穩穩地在學院中待了下來。
現下浮閻島沉了,一眾魔修渡海而來,其中必定有能認出他的人。
到了那時,江雲涯勢必要遭到正道修士的討伐……
他能忍心看到這種場景嗎?
陸九思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妥,直急得心口一熱。
不是他的錯覺。
是當真有一點兒熱度,自他掛在胸口的玉飾上散發出來,燙得他心口微暖。
他撥開衣領,把玉飾件扯了出來。
奚指月將這個小玩意兒送給他時,他還沉浸在“頭一遭”的恍惚之中,神智都沒清醒,也沒看清這到底是什麼。
這時抽了出來細看,原是個小巧的玉牌。
長隻兩指,玉質溫潤,光澤內斂,一看就知是原先的主人常佩戴在身上把玩的。
他感覺到的熱度正是從這枚玉牌上傳來的,起初玉牌貼著他的胸口,這時被握在指間,溫熱也傳到了指腹。
“回屋了嗎?”
聽得奚指月的話音從玉牌中傳來,陸九思雖未驚慌失措,但也心頭一緊。
祭酒手上自然少不了幾樣寶貝,能送出手更是不會差。問題是這玉牌除了能傳音,還能做點什麼?他可一直把這玩意兒掛在身上,要是玉牌還有些旁的用法,諸如讓對方看清房中景象,他還要不要活了?
陸九思將玉牌翻到背麵,想再琢磨琢磨能不能看出什麼。
奚指月歎了口氣。
陸九思心道不妙,忙說:“我在呢。”
奚指月笑了笑,道:“你莫見怪。”
陸九思摸不著頭腦,隻覺得他這位還沒過門的道侶未免太高深莫測了一點。他要是瞧見了方才江雲涯在這屋裡做的事,現下笑個什麼呢?要是沒瞧見,那也沒什麼好讓他見怪的啊。
“君子非禮勿行,我素來也少用追蹤的法術。”奚指月道,“隻是總不放心你。”
陸九思道:“這玉牌……”
奚指月道:“戴得久了,有些靈性。現下放在你身上,便能知曉你在何處。”他頓了頓,道:“你若是覺得不妥,可以摘了下來。”
“這怎麼能成?”聽到這玉牌隻有那麼點兒作用,陸九思鬆了口氣。
這理所當然的回答似乎出乎奚指月的預料,他靜了一會兒才又出聲,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連帶陸九思聽著也覺得心情明快起來。
“你願戴著便好。”奚指月話鋒一轉,“明日卯時,你可得空麼?”
陸九思疑惑道:“卯時?卯時不都起了麼?”
奚指月一時未回話。
陸九思才明白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因著他先前才見了江雲涯撒嬌打滾的做派,就以為這位也是想重演一遭自薦枕席了。
奚指月能做這種事嗎?
約在卯時,定然是有正經事啊。
果然,奚指月沉默了一會兒,聲音鎮定道:“來練陣法。”
玉牌上的溫熱漸漸消退,恢複了本身涼潤的觸感。奚指月溫柔平靜的話音也隔了段時候不再響起。
陸九思這才懊惱地拽下玉牌,又把收在袖中的骨哨摸了出來,一股腦拍在桌上。
然後盯著這兩個玩意兒發愁。
他和奚指月都談婚論嫁,下了彩禮,收下對方送的定情信物原本不算事。偏生前腳他才從奚指月那處回來,後腳江雲涯就來了個投懷送抱。
要是他不把這枚骨哨還回去,可不就成了腳踏兩隻船嗎?
奚指月心胸再廣,涵養再好,能受得了這個?
可要他把骨哨還回去……
怎麼這麼愁人呢?
陸九思拖開靠椅,朝上一躺,瞪著桌上的兩個小玩意兒出神。
要不都不收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