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遞來師妹沒帶走的新作品, 一幅筆觸乾淨的石膏人像圖,林高橋反應了幾秒,接到手裡。
隨後, 他在關上的門前轉身, 把畫隨便一卷,開始給小姑娘打電話。
趙新月跟著律師下樓回到車上。不知是哪頭的信號不靈光, 連續兩次都無法接通。她能看到, 他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們都了解,這孩子平時隨心所欲的,身上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趙新月也有一點顧慮,林道之前科重重, 這次該不是又“跑”了。
她低頭翻手機:“彆著急,我也聯係她試試。”
剛解鎖, 耳邊響起個女聲, 林高橋改撥了姐姐的號碼, 終於有人接。
顧太太懶洋洋地回答他的問題,女兒在她那兒, 兩個人準備去吃意大利麵。她三言兩語結束通話,林高橋再打過去,被直接掛斷。
車內隨之安靜下來,律師動作僵滯了有一會兒, 趙新月在旁看著他手裡的屏幕熄滅。
她想了想,開口說:“道之和她的媽媽在一起,應該沒什麼……”
林道之是真的被顧太太接走, 趙新月確定之後, 心裡的那點顧慮倒也沒了。
趙新月知道母親在一個小女孩心目中的分量, 她們混上顧家遊輪的那晚, 林道之表麵好像一直在找哥哥,但一整晚下來,口中提到更多的是“媽媽”。
她寬慰的話隻說到一半,忽然停了停,看到律師摘掉了眼鏡,一下一下擦拭鏡片。他目光總是溫潤,這會兒卻好像沉澱著什麼,變得不那麼清晰。
趙新月看了出來,他依然放心不下。
“要不,去找她們吧。”她抿了會兒唇,改口說。
林高橋抬起頭時,趙新月已經提起她的包,確認東西都收好,對著他笑了笑:“抱歉,我應該陪你去的,但是媛星那邊……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見到道之告訴我一聲,我也很擔心她。”
沒有人挽留,她下了車就走,電腦包沉甸甸地在手裡晃蕩。
路邊乾枯的枝丫微微拂動,冬天的晚上,還是有些涼意。
趙新月理解律師對外甥女的過度擔心,他每次提到孩子的母親,都是消極的描述。她不覺得有什麼,慢慢走在路上,騰出隻手點開打車軟件,輸入恩和的地址。
一束車燈從身後的遠處投來,照亮視角的餘光,她沒太在意,低頭讓到路邊,那輛車卻開到麵前停下。
車門打開,林高橋下來提走她的包:“我先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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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拓明回到家,客廳的沙發上蜷坐著個女人,把自己層層疊疊裹在羊毛毯子裡。一開口,柔軟的嗓音裡飽含幽怨:“你們家好冷。”
他站在玄關靜默半秒,一件女士大衣在眼前的衣帽架上掛著,菱格的手包半敞,從裡麵露出一截雪白的皮手套。
白母很少來兒子的居所,即便有滬市的行程,安排上也非常自我,並不是一定要考慮他,來去隨意得像陣風。她這次不知怎麼突發奇想,跑到他這裡來。
“你外公還挺喜歡光明街那家的蟹粉月餅,我尋思這次去大阪,再給他捎點兒。不過那家排隊的人也太多了……拓明,你到時要替我告訴外公,他女兒不是托人去買的,親自在冷風裡站了一個多小時。對了,你今年還是在爺爺家過嗎?”
白母坐在那兒,自顧自地說了一通,目光才漸漸抬起,溫和地看向朝自己走過來的兒子。
白拓明外套沒脫,隆冬的風霜凝結在眉梢,被他從屋外帶進屋裡。
“地暖壞了嗎?”他用低啞的聲音問道,對母親的絮叨恍若未聞,思緒仿佛還停留在剛剛進門的時候。
白母愣了愣。
這時她才發現,兒子向來冷寂的麵容此刻有些蒼白,疲倦隱約從眸光中透出。她起身走上前,抬手摸白拓明的額頭:“生病了?”
他額頭並不燙,但是臉頰觸感冰冷,涼過他沉黑的眸子。
白拓明躲開了撫摸,他不喜歡這種親密。白母臉色一沉,卻很快又微笑著把手收回,往後站了站,拉開距離。
白拓明環顧四周,還在關心地暖的問題,他叫來傭人去打檢修電話,然後對她說:“我送你去城東的房子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