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焦糖爆米花(2 / 2)

雪野遇春 兔幾白 11152 字 9個月前

她抓著望渡不肯放,似乎又扯到傷口,疼得“嘶”一聲。

望渡連忙回身去扶。

“你跑什麼?你知道他住哪兒?老娘都不知道你能找著?”楊曉玲瞪了望渡一眼,“況且,老娘也沒打輸。”

“那混蛋玩意兒瘸著腿哭著走的。”

說完,她似是怕望渡不信,打開垃圾袋,給他看裡麵斷裂的凳子腿。

望渡低頭,看見一些亂七八糟的玻璃碎片和一節一節還帶著木刺的棕色木棍子和一塊兒板,是已經散架了的小木椅子。

“那畜生不曉得是不是窮瘋了,非說他以前還送了我一個金項鏈,這會兒要拿走。我說什麼狗屁金項鏈,他連條褲衩都他大爺的是破洞的,還金項鏈。”

“後來他要去翻你房間,說你這些年的壓歲錢也該分他一半,本來就是他給的,既然離婚跟了我,那錢你也彆想要。放屁,他有個屁的一半,那些年走親戚哪次不是我付的人情錢。”

楊曉玲想把人趕出去,望呈被推急眼了給了楊曉玲一巴掌。楊曉玲端起花架上閒置的玻璃魚缸就往望呈臉上招呼,她又被踹了一腳,抄起手邊的小板凳就是一頓暴揍,中間臉上挨了一拳。

最後望呈捂著腳,痛得一邊哭一邊罵她是個狗/娘/養的潑婦,瞎了眼當年看上她。

楊曉玲也不惱,一邊收拾家一邊哈哈哈地笑。

望呈緩了好一會兒才瘸著腿罵罵咧咧地走了。

屋裡能看出來已經被楊曉玲粗略打掃過,但餐桌餐椅、飲水機和電視依然狼狽地倒著。角落的電風扇還被扯斷了線,斜斜地倒在冰箱旁邊。

一地的狼藉正默默訴說著剛才那一場打鬥的觸目驚心。

望渡給楊曉玲仔仔細細上藥,檢查她身上確實沒有什麼大傷,而後把人安置在沙發上,慢慢把家具複位,清掃地麵。

洗拖把的時候,望渡一下又一下地往地上捶,發泄著渾身的懊惱和憎惡。

“兒子,媽出去一趟啊。”楊曉玲從門口喊,“上麵突然要來檢查,我去加個班,晚點兒回來。”

“老娘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去報個跆拳道班啊真是的。”

“總感覺還是打輕了……”

門被帶上,發出悶響。

……

望渡把家裡收拾好,拿出手機,在短信裡翻出一個地址。

他到的時候,望呈還沒回來。

他撿起石頭砸爛了窗,進屋等著。

過了兩個小時,門口傳來響動,鑰匙聲音過後,大門被推開。

望呈看到望渡,幾乎是一抖。

“你……你這個小畜生,你過來乾什麼,你他媽怎麼找到我這裡的。”

他頭上包著紗布,眼睛還腫著,肩膀一高一低地站著,看著腿腳的確是有問題。

傷得不輕。

望渡靠過去,把人往牆上一懟。

咬牙道:“你以後再動我媽一下,老子打死你。”

望呈吃痛,眉毛擰成麻花。

望渡鬆開他,“砰”一聲關上了門。

“操”了一聲,望呈等人走了才罵罵咧咧道:“反了反了,他媽兒子都敢打老子了,畜生女人生的畜生兒子,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是傻逼。”

……

-

回到筒子樓,望渡的籃球還在樓道角落靜靜地躺著。

已經是傍晚,白天鄰居們緊鎖著的門再次打開,拉著簾子,從裡麵傳出熱播電視劇的聲音和談話聲。

望渡沒進屋,隨意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

從這裡往樓梯間的窗戶看,是一片黃澄澄的晚霞。

他低下頭,手暴躁地抓在自己的發間。

靠。

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還是傻逼居多嗎?

他也是個傻逼,剛剛他為什麼要出去打球。

他就不能老實呆在家裡嗎?

要是他在家,楊曉玲就不會受傷了。

打個什麼破球。

……

晚風習習,穿堂而過。

晚霞一點點落幕,如墨的黑色蔓延過來。

時間過了很久,少年依然低著頭,把臉埋在膝蓋和臂彎之間。

樓下突然傳來聲響,某家的門關上又打開。

望渡聽見一道很輕很小的腳步聲,頓頓地往樓上來。

他沒理會。

腳步聲在四層半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又往上來,最後,帶著些氣喘的呼吸聲落在望渡身邊。

有人坐了下來。

挨著他。

小學生是不懂什麼人情世故的。

小滿看到望渡,先是覺得有些奇怪,後來又覺得開心,不用敲門就能看見他。

她努力抓了一把爆米花,小小的手伸到望渡麵前。以她手掌的包容度來說,裡麵其實也隻有幾顆爆米花而已,但她還是抓得相當用力。

望渡沒有動,依舊垂著頭。

小滿疑惑地低下頭,把自己的頭也埋下去,往望渡臂彎裡擠,像是要把自己塞到望渡麵前。

爆米花桶傾斜,灑落一部分在台階上。

焦糖的味道掃空望渡心裡的煩悶。

他無奈地被氣笑了。

也是,小學生哪兒知道,男生心情不好,甚至還愧疚得哭過的時候,並不喜歡有個小家夥把頭塞進他埋著的地方,察看他具體是怎麼哭的。

-

小滿看到望渡的眼淚,好久都沒動。

眨巴著的眼睛顯示出她在思考。

她把手裡的爆米花放回爆米花桶,用食指戳望渡的臉頰,把眼淚沾濕在她小小的手指上,然後擦掉。

“哥,不哭。”

望渡一愣。

他抬起頭,微微訝異地看向眼前的小崽子。

她,剛剛說話了?

還……喊他哥?

小滿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起身走到望渡前麵的台階上。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如同對待什麼寶貝一樣,捧住了望渡的臉。

望渡聞到爆米花的焦糖味道。

準確來說,他聞到沾染在小滿手上的焦糖味道。

濃鬱而醇厚。

小滿湊過來,朝著望渡的耳朵小聲開口。

是一道溫和而稚嫩的聲音。

“哥,不難過。”

似乎有焦糖粘在望渡臉上。

他卻並不覺得厭煩。

小滿笑,他也笑。

兩人對視良久。

晚風仍舊在吹。

少年聲音微沉,帶了點兒淺淺的鼻音。

“小崽,你聲音還怪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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