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驚魂未定。
她的步子越來越大,心跳也越來越快,恐懼感從四肢百骸傳來,似是要扼住她的喉嚨,逼得她喘不過氣來。跑出很遠後,隨著蓮音寺早鐘敲響,好似終於佛光普照了,她懷著最後的膽量向背後瞧了一瞧,已經沒有了裴寂的身影。
白棠暫時舒了口氣,步子也慢慢放緩,但也很快便到了老夫人的禪室了。
她呆呆佇立在這門口,突然沒了主意,她拿不準是該破口大罵還是據理力爭,不過很快她就不必再想這些了,那門已經開了。
裡頭的人和外頭的人一樣,都十分措手不及。
“你……你……”老夫人很明顯沒想過會在這兒瞧見她,不過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很快便恢複如常了“四丫頭,怎麼在門口站著?”
“孫女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在門外。”白棠盯著老夫人的雙眼“明明昨天,孫女是在祖母的禪室裡麵睡著的,不是嗎?還是說祖母覺得,我應該在什麼彆的地方?”
“難道你沒有?……不可能,不可能……”老夫人話頭生生截住,心生疑竇,昨夜自己的心腹明明說是聽見了旖旎之聲才來回複的,可看白棠現在這副樣子倒像是完璧歸趙。
“沒有什麼?”白棠笑笑“不可能什麼?”
老夫人一言不發,隻是氣勢卻是顯而易見的弱了下來。白棠卻將自己的手臂亮給老夫人看,她將纏著的布條一圈一圈卸下來扔在地上,漏出血淋淋的傷口來“孫女撿了一條命回來,”又湊到老夫人的耳邊說道“才知道這世上兩條腿站著的,不一定是人;這佛光普照的蓮音寺裡,也有該下地獄的鬼。”
“四丫頭,你誤會祖母了,那條路,多少人想走也走不上。祖母是在幫你,可你卻……”老夫人看著白棠受傷的手臂說道“卻將這路白白葬送。”
白棠可笑老夫人的說辭“祖母不如真的幫我一次。”
“……怎麼幫?”
“孫女不想做白家的女兒了,還望祖母成全。”
老夫人默而不語,白棠卻繼續說下去“孫女知道老夫人是為了什麼,您是覺得靖王對我有意,他勢力大,可以一手遮天。大哥此次秋闈,您想讓他高中,所以把我獻了出去,您拿我去換大哥的前程,果真是好一手算盤!”她麵色微冷,再不似平常那般乖巧,倒教老夫人瞧著心驚膽戰,還不等老夫人狡辯,白棠又出言道“隻可惜人人心中都有算盤,您打得我也打得,白府這些年對我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白府於我,不過一片屋簷;我於白府,不如閒時逗弄的貓狗。祖母若是再不明白,孫女今日便鬥膽教教您,早知有今日,此前就該對我好些,這才能叫我死心塌地!”
“你!你!你放肆!”老夫人不斷後退,坐在禪椅上。
“我忍了這麼多年,就容我放肆一次吧,”白棠說道,“隻可惜兔子急了也咬人,祖母既然在意大哥的前程,最好放我出白府,此前的事一筆勾銷,孫女絕不再提。”
“若是我偏不放呢?”
“若是您不放了我,我便要去敲登聞鼓,叫整個汴京的人都瞧瞧你們的嘴臉。到了那時,事情鬨大了,大哥的卷子必定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就算他真有真才實學,進了仕途又如何?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文人風骨,清正廉明,這些詞都與他無緣了,他一生也彆想擺脫賣妹求榮的汙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