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東和陸啟明被押著繼續往前走,遠處可以望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房子,看起來和中國農村沒有什麼不同,走近看,還是有一些區彆的,一般來說中國鄉村的建築分得比較開,你比如說小二層洋房,兩個房子中間會有一段距離。
即使是一家人兩個親兄弟分了家也會大概有半條水泥路的距離,這是中國傳統文化,合和分的概念,兄弟分了家就是要分,暗示著一個屋簷變為兩個屋簷,另外有一點是,中國鄉村的門口大多是招財進寶的財神,或者義薄雲天的關二爺,又或者神荼和鬱磊兩個門神,除開一些少數民族聚集點,很少會有人把一些帶有宗教色彩的東西放在門口。
李學東進入小鎮後,天色漸漸明朗起來,天空的底色已經變白,但朦朧中還是略帶一些微藍,房子之間挨著在修,甚至有些紅色鋼棚把兩個房子的屋頂鏈接在一起,有的門口放著兩個石雕的小白象,山上的房子有一處是金色的頂,不是濃重的金頂,是一種淺淡的金,偏向於白金,略帶一點黃色。
最能印證這不是國內的是,遠處有一塊廣告牌,上麵用中文寫著“牢記某某某教誨,守護美好家園”,這一行字是用90年代那種白粗的輪廓字體寫的,是淺藍的背景圖,與這一行字對應的是上麵有一排緬文,意思也是這個意思,李學東知道跨過臨滄的邊境線是什麼國家,推斷出來應該是緬文。
陸啟明也看到了,但他不懂這是緬文,也沒有去聯想,他隻知道這是一排歪歪扭扭的字,不是英文,看樣子應該是出國了,陸啟明並不感到意外,張浩然在山裡麵最後用莫斯卡給他發的一則消息,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他吃下去。
其實陸啟明本質上是一個鬆散的人,一個沒有什麼信仰的人,他的腳步上可以說是沒有力量的,但此刻他的腳上有了一些力量,是人類錯誤的、虛無縹緲的欲望,我願稱之為“貪婪”所賦予的。
昂山的手下離開了幾個,現在隻剩下昂山,之前在小木屋看守李陸兩人的黑皮男子,其他人都在村莊裡散去,不難猜出,他們就是這個邊鎮的居民,他們就是以此為生的,這邊的人要偷渡過去,那邊的人要偷渡過來。
他們就憑借自己原住民的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從中牟利,這個邊鎮又通路又通電,房子也修得漂亮,一些家裡麵還有小汽車,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它特殊的地理位置,其次也得益於緬北政府的不作為。
可以這樣講,緬甸政府的統禦力比起同類版圖、實力的國家是低下的,而緬北又是低下裡麵的低下,而在低下中的低下的統禦力中,一個遠處邊境上的小鎮,有什麼值得令人關心的呢?
為什麼緬北地區會頻繁爆發的武裝鬥爭和軍事政變,為什麼?我個人認為有一個原因是思想認識上錯誤的,為什麼這樣說呢,在傳統的軍閥和政客眼中,有多少人,有多少武裝,有多少杆槍,這些因素是很重要的,他們認為這些是勢力角逐的基礎,也是自身實力的體現。
但是他們忽略了文化和教育的作用,忽略了思想教育工作,他的這些武裝沒有戰鬥力,隻能稱之為零散的武裝,為什麼這樣說,因為這些人拿起槍,不知道為什麼而戰,也許是為了威風,當然絕大多數是為了錢、為了自身的利益。
他們的這種情況,很像國民黨初期的軍閥混戰,三民主義穿透不下去,隻是在社會各階級的一個小範圍的層麵具有影響力。
回到這個邊鎮上麵,鎮長就說了算,鎮長的一位遠方表哥是撣邦的議員,沒有行政組織結構,也沒有什麼民主和投票,有什麼事情,鎮長和鎮上幾個頭麵人物,商量一下達成一致即可,這幾個頭麵人物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被稱為“鄉賢”、“三老”。
來到一處關卡,是一條大概2米的寬的水泥路,路旁邊有一個簡易彩剛做的小房子,從外觀看,約有六到七平方米的建築麵積,外部有一台空調掛機,房子裡麵有幾個人不知道,外麵有兩個人,都穿著深黃色的大衣,品質嘛談不上,但保暖應該是嘎嘎的,其中一個人掛著一把ak47,隱約能夠看到彈匣上黃銅色,子彈的顏色。
“昂山哥,這回帶了幾個人嘛。”李學東假裝看著遠處山色,實際在聽他們的講話。
“你看著的,就這兩個人嘛。”昂山說
“兩個人也是賺錢嘛,去哪個地方嘛,往南邊走不嘛,現在往南邊不好走哦,那邊有遊擊隊的哦。”這裡的話,已經跟雲南話有一定的區彆了,是一種特彆偏遠的土話,但是李學東聽得出來,雖然是土話但也屬於中國話裡麵的方言,帶了兩個人的意思,他聽明白了。
“去小猛拉,你們兩兄弟通融一下,等會安排他們坐早車走。”昂山又說
“這個我說了不算哦,昂山哥,你要跟我大哥說哦。”手持ak的男子不是主事的,他用頭點點小房子裡麵。
昂山朝小房子走去,裡麵有一個人在烤火,漫不經心地看著電視,這裡的電視還能夠接收到一些中國的信號,他看著電視裡麵的綜藝節目,唱唱跳跳的,時而睜開眼看看,時而又閉著眼養神。昂山一進門他就感覺到了,仿佛沒有睡覺一樣,其實剛才一直是閉著眼的。
“來了,昂山,坐下烤火。”男子還是盯著電視在看,沒有看昂山一樣,剛在外麵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火就不烤了哦,我的哥,這是路費一萬,兩個人去小猛拉的。”昂山從背包裡摸出兩捆錢,兩捆都是用白色帶子捆好的,各是一萬,一共兩萬。
“昂山,兩萬是我們幾個收,路費蠻司機給要另外收錢給。”昂山心理明白,這是嫌錢少了,他又摸出三千塊放到上麵,沒辦法,誰讓這哥幾個是鎮長組建武裝隊的成員呢。
昂山在這裡送人一萬一個,每回他都跟張浩然說,兩萬一個人,自己從中吃差價,而跟張浩然說一萬一個人的地方,其實一分錢都不需要,那些地方荒無人煙,皮卡車頻繁的來往壓出一條土路,在沒有原住民的地方。
幾乎是零成本偷渡。一些地方武裝為了吃錢,就會安排人去盯這些地方,盯到了就帶人去掃,想走就得交錢,像極了原始部落裡的交易。
交接完畢之後,烤電爐的大哥讓李陸二人在彩鋼棚外麵等著,沒有風,但山裡麵的清晨早上有一股令人心寒的冷,等了約莫過了半個小時,李陸兩人終於又坐上了皮卡車,同樣的軍大衣。
陸啟明還想著坐上車能吹上空調,自己出發的時候隻帶了一些夏季秋季的衣服,儘管穿了兩件外套,風吹得他有些瑟瑟發抖,李陸兩人從西雙版納出發做了很長時間的皮卡,而這回的皮卡有一些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因為這回坐的皮卡是外國的皮卡,潛台詞是什麼呢,就是如果有人拿ak把這輛車打穿,有人拿火箭筒把這輛車轟翻,結局四個字“無人問津!”,陸啟明識相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