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回來了。”顏爻卿這才問起顏文武那邊的事兒來，“老大那邊到底咋樣了？我怎麼都沒見著那邊的動靜？”
“不用管，都在屋裡。”顏老頭道，“先前你跟黃四郎前腳出了村子，你大嫂後腳就生了，是個小漢子。你五婆婆說啥毛病都沒有，你大嫂也沒有毛病，多歇息多歇息，多吃點雞蛋和肉也就行了。”
顏家現在是不缺肉和雞蛋的，尤其是不會缺了給冉氏的肉和雞蛋，所以五婆婆才會那麼說，才會說彆的沒啥事。
“老大咋樣了？臉上那傷口可深，得留疤吧。”顏爻卿就想起顏文武臉上那長長的傷口。
“漢子哪有那麼講究，過幾年約莫就淡了。”顏老頭道。
那就是臉上還是留了疤。
“我過去看看吧。”顏爻卿忽然爬起來。
顏老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辛氏便拉了他一把，叫他閉嘴。
等顏爻卿出了門，去敲大房的門，辛氏才道：“老五買了人家的傳家寶回來，花了不少銀錢。”
“哎。”顏老頭就歎氣，“老五懂事。”
“你少說老大那邊，老五心裡有數。老大那邊甭管有什麼事，叫老五自己過去看就是了。咱們當爹娘的，甭管是說誰，都不能一碗水端平，倒是不如不說，叫孩子們自己看。”
人心都是偏的，便是刻意的想一碗水端平也沒有那麼容易。
便是現在和和睦睦的顏家也不敢說就真的都一樣了，不說上房給顏文武花的那些銀錢，就是顏爻卿從小到大受的寵也已然是讓上房那邊的心偏向他了。
也好在辛氏和顏老頭還算清醒，一直都時時刻刻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並沒有覺得偏心就理所當然。
這邊顏爻卿敲開大房的門，還沒進去就聞到一股子不太好聞的味兒。
“老五回來了，快進來。”顏文武趕忙道。
“我來看看小侄子。”顏爻卿笑眯眯道，“買了個銀手鐲，老大你看看……”
甭管銀手鐲怎麼樣，這都是貨真價實的銀子，那還能有不好的？
顏文武接過來看了看就趕忙道，“很好，怎麼這麼破費。”
“給小侄子的，自然是應當的。”顏爻卿笑眯眯的湊過去看了眼躺在炕上的小小人兒，也沒看躺在一邊一動不動的冉氏，隨便跟顏文武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孩子終於順利生出來，吃的、穿的、用的上房那邊都幫著安排，根本用不著顏文武操心，他隻管著樂嗬就是了。
顏文武也是真的樂嗬，就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看著哪兒哪兒都順眼，連帶著看冉氏也順眼，倒是沒有怎麼再鬨騰。
隻是顏文武不鬨騰，冉氏卻還是覺得不痛快，因為滿月酒的事兒。
大家夥兒在一塊吃飯，難得的顏文武也來上房吃飯的時候，顏老頭便說起孩子滿月酒的事兒，“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顏雲海，小名先叫小海吧。”
“老大，咱們家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滿月酒按照我的意思是咱們家自己做個酒席吃吃也就成了，不擺流水席，也不請親戚吃流水席，你看成不成？”
旁邊辛氏沒說話，這顯然就是老兩口商量好的。
現在地裡的糧食還沒收上來，上房這邊便沒有彆的收入，還天天又是雞蛋又是肉的給大房那邊折騰吃的，上房這邊幾乎是天天花錢，就沒有賺錢的時候。
哪怕是顏爻卿偶爾會拿一些肉回來，可家裡吃的肉也多，辛氏還是要補貼大房那邊。
如果顏雲海的滿月酒要大辦的話，家裡頭定然是承受不起。
“爹，小海畢竟是長子長孫。”顏文武道。
顏老頭就不說話了。
顏文武的這個意思是不同意滿月酒這麼低調。
顏家其他幾個兄弟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顏家下一輩隻有這麼一個孩子，這滿月酒究竟是什麼樣誰也說不準，而且這第一個孩子的滿月酒是什麼樣，肯定後麵的孩子滿月酒也得是什麼樣，所以顏家幾個兄弟都沒說話。
過了半晌，顏文武忽然道：“當初老五的滿月酒可是大辦的。”
當初的滿月酒不但大辦，而且還在村裡擺了流水席，因為顏老頭高興，就覺得自家總算是有了個小哥兒，那就得從小疼，所以這才大辦。
“老大，你想怎麼辦？”顏爻卿忽然道，“現在大房有多少銀錢你應該也清楚，總不能把咱們家的口糧全都賣了給小海辦滿月酒吧，也就娘還剩下一些嫁妝，你總不能惦記著娘的嫁妝吧？”
顏爻卿倒也沒說這滿月酒就直接不辦了，隻是怎麼辦，如何辦，這都得說清楚。
“現在家裡拿不出銀錢來，就是這麼個情況。”顏爻卿就道，“你想大辦，這個我不說什麼，小海畢竟是咱們家小一輩的第一個孩子，但是你得給我說說這究竟怎麼辦！”
“老五你人麵廣，你來安排。”顏文武就道，“你大嫂一直念叨，其實給小海辦滿月酒也用不著家裡出錢，你那邊不是有個作坊，到時候叫人去作坊裡吃頓飯不就行了，要多少銀錢你跟我說，我叫你大嫂拿銀錢。”
顏爻卿頓時皺緊眉頭，“那作坊不是我的，大哥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嗎？”
“隻是用一用，也就是一天功夫，耽擱不了什麼。你那作坊那麼掙錢，耽擱一天也少不了多少錢。這樣咱們家就不用自己折騰，正好到時候你叫作坊裡那些人幫幫忙，說不定咱們家都用不著忙活。”
“老五，要多少銀錢你儘管說。”
顏文武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一開始他聽冉氏念叨的時候還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也知道家裡頭實在是拿不出那麼些銀錢來，可自己的這第一個孩子若是不大辦的話，他又覺得不甘心。
這些日子家裡的兄弟靠著顏爻卿給安排的差事可是賺了不少銀錢，顏文武便知道那作坊賺錢其實是不少的，雖然那些銀錢不都是顏爻卿的，可他又不要顏爻卿的銀錢，隻是借作坊用一天而已，應當也耽擱不了什麼。
越說顏文武就越覺得這是極好的兩全其美的法子，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顏爻卿，希望顏爻卿能點頭。
顏爻卿能點頭嗎？
“老大，大嫂手頭的那麼些銀子你打算都留著給趙海嗎？”顏爻卿忽然問。
顏文武身體一僵，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了，但他還真就是這麼認為的，“那些銀錢不能動，好歹能撐幾個月。等我身上養好了，便想法子掙錢。”
“那些銀子不能動，你喝地那些湯藥又從哪裡弄錢？”顏爻卿又問。
“借。”顏文武咬牙道。
“便是這樣了，你也還是想大辦？”顏爻卿盯著顏文武的眼睛看，就發現他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顏文武對於這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孩可真是上了心了，想方設法的也要給孩子大辦。
“成。”顏爻卿就點頭道，“不過作坊那邊不行。那作坊不是我的，我說了也不算，畢竟後麵還牽扯到秀才老爺和縣老爺，不用我說老大你也知道這事兒的輕重。不過這是也不是沒有法子……實在不行咱們就去借錢唄，不過這賬算在誰身上得現在說明白。”
“老二，等將來你有了孩子，滿月酒打算怎麼辦？你若是打算大辦呢，那麼今兒個老大借的錢你就得幫著還，等將來你有孩子的時候，老大那邊也會幫你出錢。”
“老三、老四你們都是怎麼想的？”
顏爻卿見著這兄弟幾個都不說話，便道，“這個事兒急不來，你們先回去商量商量，咱們明兒個再說這件事就是。”
於是顏家兄弟就這麼散了。
等顏爻卿歇息的時候，黃四郎便問：“老五，你是怎麼想的？”
“我還沒想過我將來有孩子是什麼樣兒。”顏爻卿道，“我現在年齡還小，不著急。不過我覺得銀錢應該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老大和大嫂的想法。老大為了孩子都有些瘋魔了，大嫂是學壞了，再難回到從前。”
“那咱們倆……將來有可能嗎？”黃四郎翻了個身，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看向顏爻卿那邊。
恰巧顏爻卿背對著黃四郎，閉著眼睛，手指頭不停地攪著身上的被褥，“我們啊，說那個是不是太早了些？”
到現在兩個人也還是同床異夢，甚至是兩個人都沒怎麼接觸過，最親密的接觸也不過是偶爾撞到一起，亦或是在流水村的時候顏爻卿晚上覺得冷，自個兒跑到黃四郎身上而已。
那種接觸跟感情沒有太多關係。
顏爻卿和黃四郎，在作坊裡乾活倒是有些默契，可感情上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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