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根據地麵震動的幅度和傳來的聲音能分辨出遠處究竟有多少匹馬來,距離咱們有多遠,甚至是還能估算出究竟有多少人和多少匹馬。”
“白將軍跟咱們說的這些話倒是能聽懂，可怎麼分辨呢？”
“不身經百戰是永遠都沒機會弄明白的。”
“現在聽也聽不出什麼……不對！有聲音，跟先前不一樣，聲音越來越大,是有人來了！”
至於來的是多少馬匹多少人，來的又究竟是什麼人，距離他們有多遠，一概不知。
能知道的也隻是有人來了,並且是衝著他麼來的。
僅此而已。
黃四郎猛的站起來，他就覺得心悸的厲害,卻沒想到這原來當真是有預兆的，“備戰,務必要把蠻子擋在界碑後麵！”
從這個方向,又是這個時候,能來的不可能是朝廷的兵馬,定然是蠻子。
周圍的縣城、村落早已空蕩蕩，府城那邊倒是人多，可那邊有駐兵,姑且算得上是兵強馬壯的,蠻子自然是輕易不會去府城,而仿佛孤城一樣的花蓮縣就成了一塊眾所周知的香餑餑，肥肉。
蠻子生活的草原沒有秋收，而他們卻要麵對更加殘酷的嚴寒,養的那點牛羊根本不足以讓他們熬過冬日，所以他們必然要來搶糧食，要來搶人，這是多少年都沒變過的事實。
黃四郎披上布甲，迎風而立，他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煙塵由遠及近，手慢慢抬起來，又飛快地放下。
他身後的人便同時動了。
*
府城所有城門都破了，雖然隻被占了一個城門，但這也足夠讓府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了。
這樣就跟外麵野獸成群，偏偏自家大門還破了個洞似的，沒了這層保護，那野獸還不是想進來就進來？
城中許多人家都已經開始收拾家中錢產銀糧，打算離開府城了。他們就覺得與其住在這樣半點保護都沒有的府城，那倒是不如去城門結結實實的小縣城，亦或是直接去京城也很好。
何必在府城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的過日子呢？
等顏爻卿跟著馬將軍的兵到達的時候，已經有好些個人家帶著大批大批的護院出城，且開始正兒八經的趕路了。
“府城果然有變啊。”顏爻卿摸著下巴故作高深道，“派人去打聽打聽府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們幾個照顧馬將軍照顧的好，又忠心耿耿的，便你們去吧，順便挑選幾個人帶著，可彆路上出意外。”
一直守在馬將軍等將官周圍的士兵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種名為‘野心’的東西。
不過他們也確實忠心耿耿，便是打算親自去打聽消息臨走前也同樣挑選了一些人，過來繼續守著馬將軍等將官。
隻是這依舊讓馬將軍感覺有些絕望，他敏銳的意識到了顏爻卿的險惡用心。
顏爻卿看似在幫他，實則不然。
這些對他忠心的士兵那是真的忠心，而顏爻卿忽然提拔他們看似是幫了他，卻也叫顏爻卿順理成章的插手了‘人員提拔’這樣的大事，並且叫這些原本忠心耿耿的士兵驟然得勢，他們也定然會滋生出原本永遠都不會有的野心。
在什麼位置上就能看到什麼樣的風景，也會有相應的野心滋生。
這些滋生野心的士兵或許還會對他忠心耿耿，但絕對跟以前不一樣，甚至是他們還能不能忠心都是兩說。
偏偏顏爻卿用的都是對他忠心的人，下麵的士兵根本不反對，甚至是覺得顏爻卿跟馬將軍當真是關係匪淺，便是馬將軍都病成這樣了，竟然還想著幫馬將軍。
府城有變，有目共睹，且打聽也也不難。
出去的人很快回來了，隻是臉色都有些古怪。
“城門破了，看上去像是火燒，可又不像。聽說是有一聲巨響，打雷一樣，然後那城門就破了，外麵倒是沒有人闖進來，隻聽說被占了一個城門。”
聽著這樣的話，馬將軍心裡頭就咯噔一下，他瞬間想到了顏爻卿。
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哥兒手段十分詭異，那城門破的也詭異，八層可能是顏爻卿下的手。
偏偏顏爻卿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大驚失色道：“可是知道哪個城門讓占了？咱們得早做準備，可彆叫他們跑去其他城門，便是跑進城中作亂也不成……可是去找了府尹大人？”
“已經派人去了。”剛剛被提拔上來的士兵有模有樣道，“打聽到哪個城門被占了，隻是奇怪的人那些人隻占了城門，彆的事並沒有做。”
“便是他們什麼都不做，城中也因為他們亂了。”顏爻卿皺眉道，“你們選幾個可靠的人在外麵坐鎮，再選幾個領頭能擔事的人跟我去城裡，先把城裡那些人穩住。百姓倒是還好說，他們輕易不會離開，可那些大戶人家就難說了，且咱們現在缺錢缺糧的……”
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在場的人都能聽懂。
城中的大戶人家不能放過，甭管他們是想留下還是想走，看顏爻卿的樣子似乎都有法子把錢糧逃出來。
現在大家身上還有多少口糧呢，往家裡送一點剩下的就更少了，更彆說銀錢，根本是一文錢都沒有。
“我知道你們有顧慮，所以我叫你們帶著馬將軍這些人。”顏爻卿誠懇道，“等到時候跟他們打交道的時候也是你們來，我給你們出出主意就好，能不露麵就不露麵，這樣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顏爻卿不露麵，不居功，這似乎也沒什麼需要防備的，便是他到時候要拿點好處，那也是他應得的。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決定聽顏爻卿的。
馬將軍就在旁邊聽著，他見著手底下這些人的反應，整個人都絕望了，手底下這些人完全讓顏爻卿牽著鼻子走，卻偏偏顏爻卿看似都是對他們好，就連馬將軍恍惚間都會覺得顏爻卿是對的。
很快顏爻卿就看著下麵這些士兵又選出來一些領頭人，甚至是私底下已經有好些個人開始飄飄然，覺得自己當真是成了將領了。
“咱們光明正大的進城，想必不會遇到阻攔，直接去衙門找府尹大人。”顏爻卿心中覺得好笑，麵上卻滴水不漏，又特地找了一塊布蒙著臉，拿出十成十的誠意，“這樣彆人便不知道我是誰，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不過是個跑腿的而已。”
他這麼已隱藏，再加上劉哥兒和無根生也跟著隱藏起來，就更叫大家滿意了。
於是顏爻卿拿出來的主意沒有半點修改的直接用了，大軍分出來一個小隊，帶著馬將軍等將官一路進城。
顏爻卿混在隊伍裡，看上去就是個跟著跑腿伺候人的，一點都不起眼。
“回頭派人打聽打聽，請幾個大夫來給馬將軍看看。”顏爻卿低聲道，“等咱們弄到銀子就先在城裡買個小院，回頭也好安頓馬將軍他們，要不然咱們若是直接住在衙門的話，哪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幾個人都點頭，覺得顏爻卿這主意很不錯，乾脆直接拿來用。
等著快要進衙門的時候，顏爻卿便最後說了幾句話，“甭管府尹大人說什麼，你們都聽著，等府尹大人說完，便叫他看看馬將軍他們，總得先想法子叫馬將軍這些得用的人都整治好，這才能做彆的吧。畢竟咱們這些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先前在大營那邊也就算了，可這裡畢竟是府城，那畢竟是府尹老爺。”
說完這些，該暗示的也都暗示了，該提醒的也都提醒了，顏爻卿便一溜煙跑到隊伍的最後麵跟劉哥兒和無根生彙合。
自從進城以後，無根生就一直低著頭，再次緊張起來。
這是他頭一回來府城，頭一回見識到府城的大街，還有兩邊的鋪子，以及那些不敢靠近，紛紛躲起來的人。
他並不害怕，隻是緊張、興奮、激動，甚至是還有那麼一絲絲想要痛哭流涕的錯覺。
這麼好的府城，這麼好的地方，他覺得花蓮縣完全可以占領這裡，他覺得顏爻卿完全可以住在這裡，他覺得上坡村的人完全可以搬過來住下，他甚至是還覺得府城外麵的田地實在是太貧瘠了些，甚至是還覺得府城不應當這般好，沒道理這般好。
他跟著前麵的人進了府衙，隻覺得到處都氣派無比。
他有些震撼，可心裡頭又不由得想著，這般氣派的府衙，為何就沒有法子護住城門，為何就不能早早的跟駐兵互通有無呢？
顏爻卿曾經對他說過，如果府城這邊反應迅速，直接八百裡加急傳遞消息，且同時派出來三隊人，一隊人至少有三個人，如果是這樣的話，僅僅靠咬狗肯定不行，那麼大營的消息也就不可能瞞得住。
若是那樣，此時躺著一動都不能動的就會變成顏爻卿了。
偏偏府城這邊所有的反應都在顏爻卿的預料之中，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