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娘畢竟是過來之人,作為母親,她甚至比女兒更傷心,更痛苦,更焦慮。
“這男女間的事,有了頭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
娘越往下想,心揪得越緊了。她不敢想卻又不得不去想。
“忍了吧……不能!那個老豺狗要是糟踐了自己,那就忍了,眼淚往肚裡咽吧,已經這把歲數了,還顧得了什麼臉麵——你想顧著臉就顧得住嗎?跌在人家的網裡了,人家權大勢大,自己又是‘黑五類’家屬,把柄攥在人手裡了……
“可現在被糟踐的不是自己——是閨女啊——才十八歲的黃花閨女啊!而且……我……我對不起她呀……
“這才是‘頭一回’啊,日後……一旦……我的天啦……
“不忍……?又有什麼法子呢?古話說,捉賊捉臟,捉奸捉雙,你抓住他了嗎?就是抓住了,也不能上告呀。母親上告,女兒作證——誰信那?再說你是‘黑五類’家屬,他肯定要反咬一口:‘母女合謀,企圖栽贓陷害革命乾部’。人家有權有勢力——嘴大,非但告不倒他,還自己給自己加罪哩……
“除非找一個莊鄰或生產隊乾部來看‘現場’——天啦,我這做娘的,做的是什麼事啊?天底下有這樣的娘嗎?……
“老天啊,你讓我們母女怎麼活呀,你讓我這做娘的,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娘哭一陣想一陣,想一陣哭一陣,在“忍”與“不能忍”之間徘徊著,掙紮著……
身心憔悴的娘,無可奈何的娘,幾乎走投無路的娘,為了女兒,苦苦折磨了一夜。天快亮時,娘終於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她準備豁出這條老命了!
但娘實在不希望事態的發展像她設想的那樣。她下了床,跪在堂案前,對著她心目中的祖宗牌位,深深地彎下身子,滿布皺紋的額頭緊緊貼著地麵:默默地虔誠地祈求蒼天,祈求大地,祈求列祖列宗們——
“……真心實意地保佑我的閨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