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兒子絕情老子不義(2 / 2)

鄉村美人淚 水中獨樹 6573 字 10個月前

田副主任說:“你兒子竟然會這樣……要不是你親口說出來,我還真的不相信。這還真就應了那句俗話,人不可貌相。”

“儘管這樣,但我畢竟是他的老子。這天底下,老子能去坑害兒子?我是來救他的。老田,你再看看那最後一句……”

田副主任又拿起信,小聲地念著:“我要用我的行動去捍衛人性,捍衛正義——‘行動’?莫非你兒子已經有了什麼行動?”

“不是有了什麼行動,是急著準備行動。我今天忽然發現他的房間裡私藏了兩支雷管。我本想把它收了,可我不敢碰那玩藝兒,怕一下子炸了。你知道他藏那雷管乾什麼用?我們大隊準備明天再開一場批鬥會,你想想,小東西萬一頭腦發熱,在批鬥現場的旮旯裡埋上雷管,‘轟’地一聲引爆了,這後果,你說我能承擔得了嗎?兒子被槍斃,我這老子也跟著坐大牢了啊……”老刀說著竟然要哭出聲了。

田副主任一聽震驚了:“我的乖乖,你這麼一說,倒把我嚇出一頭汗了。要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要說你們麻石盤成了黑典型,臭名遠揚,我這公社‘二把手’怕也吃不了兜著走!”

田副主任一邊踱著步,一邊在思考著什麼,忽然又說:“你兒子要真的那麼做,其動機是很明顯的,可不合常理啊。他即使出於所謂的‘人性’、‘正義’,而對某些階級敵人有那麼一點同情心,可也不至於……也就是說,他犯罪的心理能量還不夠充分。”

老刀想了想,終於還是說了:“老田,我本來不想說的,我那小東西偷偷搞上了戀愛。我知道了能不阻攔嗎,一阻攔,他急了眼不認我這個老子了。再有,那女孩子一見到我那兒子就哭哭啼啼的,說她的舅舅——就是那個遠近聞名的中醫,成天被嚇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這還不是旁敲側擊?言外之意,是我這個老子太狠了,太毒了……”

“哦……這就對了嘛,你那兒子是為了一個‘情’字。‘情’這東西……哎呀,情急之下那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不要說用雷管去破壞批鬥會了,他要真的急紅了眼,怕連你這老子也給報銷了……”

老刀聽著渾身不自在起來,說:“老田,你知道我為什麼現在急著趕來?晚飯後,我忽然發現他在房間裡搗鼓起那雷管子!誰知道他到底想乾什麼,又什麼時候乾……”

老刀這麼一說,還真就把田副主任刺激得也跟著急了起來:“老仇啊,你進公社常委的事已基本敲定,就等縣委的一紙批文了。在這節骨眼上,你可要當機立斷啦。他是你的兒子,你說怎麼辦吧?”

“老弟啊,你對我的一片重情,我還不知怎麼報答你呢。唉,我想……我想先把他抓起來,以公社的名義。你說要是我讓人把他抓了,他還不殺了我呀。明天你們公社再派人去我們大隊,開批判會,先給他來個下馬威,然後再對他進行教育。你說如果光抓不批,乾部群眾會怎麼議論?對上對下又怎麼交待?不過,我還要向你求個人情,先不要定他什麼罪,也不要給他戴什麼帽子,掛什麼牌子,畢竟是我的兒子啊。老弟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丟儘臉麵了啦……”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啦。老仇,我完全理解你的一片苦心。好,就這麼定了。”田副主任急忙把公社革委會常委,人武部周部長喊到自己的房間,兩個人咕咕嚕嚕地說了半天。

周部長帶上幾個精乾民兵,連夜趕往麻石盤並直撲老刀的家,把還在死守著老東西歸來的雙喜抓住了。由於雙喜極力反抗,周部長不得不下令將他的雙手反綁了。在押往大隊部的路上,雙喜一次一次的反抗與掙紮,便一次一次地招致了怒斥與拳腳的虐待了。喜子娘急得跟在那一群人後麵嚎啕大哭:“兒子……兒子啊……你們放了我兒子啊……”哭一陣喊一陣忽又迷糊了:“兒子,這幾個都是你的朋友吧,這些孩子,怎麼都這麼皮呀,沒大沒小,沒輕沒重的……”

原本寧靜的夜被攪和得驚悸了。

前莊後莊大大小小的狗們,胡亂地喧嚷成一團。那些膽大的男人趿著鞋,趴在自家的矮牆頭或隱在草垛邊窺聽窺看著。返回床上後,那莫名其妙的困惑或幸災樂禍的興奮,攪得自己和女人好久睡不著了。

雙喜被關在大隊部的小會議室裡。周部長親自連夜突審。他沒有繞彎子,直接把從雙喜的房間搜出來的兩支雷管拿出來,放到桌麵上,開門見山地問:“仇雙喜,你在自己的房間裡私藏這些東西,想乾什麼?”

“雷管?私藏在自己的房間?難道他們就依據這個抓了自己?”雙喜忽然從板凳上暴跳起來:“你們……你們無中生有,惡意陷害,卑鄙無恥之極!……”話未說完,被兩個民兵強摁了下去。

周部長也火了,一拍桌子:“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要不是看在老主任的份上,早讓你……太不識抬舉了!”

周部長從身上掏出一張寫了字的紙,一邊看著,一邊說:“仇雙喜,你給我老老實實聽著:‘我要用我的人格,用我的行動,去捍衛人性,捍衛正義’……我再問你,你自己寫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用心?”

這一刻,雙喜一下子全明白了:“原來用雷管陷害自己的不是彆人,正是自己那禽獸不如的老子。而自己已經跌進了他早已布設好的網裡了……”

雙喜一下子癱軟了,胸脯卻起伏得厲害——憤恨的火焰燒得他心疼:“老魔鬼,老畜牲,你做了一樁又一樁傷儘天良的事,現在又無中生有地陷害你的兒子,你太缺德了啊,人性喪儘了啊……”

雙喜心裡明白:“如果真的這樣罵出了口,那這夥人是一定要抓住自己追究不放的。老子陷害兒子?老子怎麼會陷害兒子呢?這父子之間一定有什麼瞞天過海見不得人的醜事惡事。即使自己矢口不提梅子,可這些刁鑽奸詐之徒,也會從自己的話裡聽出話外之意,弦外之音。再加上疑惑地猜測,胡亂地推理,那……”為了梅子的名聲,雙喜決意再不提老東西半個字。

雙喜對他父親刻骨的憤恨被他對心上人的無比摯愛給牽掣住了。

這正圈定在了老刀的謀算之中。老刀料定:“小東西跟自己一樣,也是個情種……”

接下來,不管周部長怎麼逼怎麼問,雙喜一直緘口不語。

“沉默就是默認”,周部長宣布了並非結論的結論。回到公社跟田副主任彙報時,隻用四個字便概括了:“……供認不諱。”

雙喜被鎖在辦公室裡,由莫二狗帶著兩個民兵,寸步不離地看守,專等著明天的批判大會。

夜,連一點星光也沒有,漆黑得沒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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