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可不能讓沈隆滿意,他搖頭道,“這些卻隻是皮毛而已,三百年治亂輪回,其根源卻在於土地兼並。”就像經濟危機是資本主義無法克服的頑疾一樣,土地兼並也是封建社會絕不可能治愈的絕症。
“無論漢唐也好,大宋也罷,歸根結底都可以說是帝王與掌握了土地的階層共治天下,在漢,是劉氏與豪強世家共治天下;在唐,是李氏與關隴軍事貴族、世家以及寒門士子共治天下;到了大宋,就是文彥博所說那樣,天水趙氏和士大夫共治天下。”
“官員、士子代天子牧萬民,介甫,是否可以這麼說?”沈隆說完問道。
“土地兼並之說在下尚有疑問,不過共治天下一說的確如此。”王安石想了想答道,這有什麼問題麼?千年以降曆朝曆代不都是這樣麼?
“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曆朝曆代,掌握土地的無非就是貴族、僧道還有讀書人了。”貴族和讀書人自不必說,至於僧道麼,大相國寺名下就有許多土地,這裡麵有皇室賞賜的,有信眾供奉的,也有他們自己購買兼並的。
“同時他們也幫著天子牧守萬民,按照介甫的想法,這些人都應當上應天子,下撫黎民,在朝儘心理政,在地方體恤百姓,如此天下自然安寧。”
“誠然如此。”王安石頷首應許。
“但人皆有私心,不管地主也好、勳貴也罷,誰家不想自己的地多一些,交得稅少一些,而他們也有這個能力兼並更多土地,將稅賦勞役推到其它人身上;王朝初期,由於戰亂導致人口減少,大片土地撂荒,隻要不像隋煬帝那麼折騰,普通百姓也能活得下去,國家自然安寧;可到了王朝中期,富者阡陌相連,貧者無立錐之地,不僅百姓活不下去,朝廷的稅賦也越來越難收上來了。”這是後世大家都認可的。
“所以在下才想變法,讓百姓少受些苦。”王安石插話道。
“不知道介甫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奪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介甫的新法奪得可不是一個人的錢財,他們怎麼可能答應?”沈隆嗤道,“這不是與虎謀皮麼?介甫多虧是生在大宋,若是到了大明,恐怕全身而退都是奢望。”
張居正不就在死後被抄家了麼?得罪整個統治階層的活兒那是這麼好乾的?
“可若是任由種種弊政持續下去,等異族占據中原,他們也落不了好吧?”王安石反問道。
“這方麵他們的經驗就更足了,不管再怎麼改朝換代,治理天下還是要靠讀書人,大不了換個皇帝叩拜就是了,連衍聖公家都是這麼乾的,何況一般讀書人?他們並不害怕改朝換代,甚至還有人將其視為機會。”隻是大宋的讀書人沒想到蒙元那麼殘忍罷了。
“哎,其實說到底啊,儒家擅長分餅,但是不會做餅,而且在分餅的時候又時常給自己多分點,開始餅多點的時候還沒殺,可等餅吃沒了,天下太平也就維持不下去了。”沈隆歎了口氣說道。</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