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隻好強逼著自己再次跑動起來,跨過一節一節的樓梯,拖著疲憊的身軀尋覓著這座時空回廊的終點。
但她終是沒能再撐太久——到第二層樓的時候,她眼前猛地一黑,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沉重的悶痛在背脊蔓延,赤穀望著灰白的天花板,默默攥緊了手裡的遙控器,頭一次這麼清晰地體會到有什麼東西正從她的體內流走。
她打開通訊頻。
“喂?有人在嗎?”
心操的聲音響了起來:「海兔桑?啊、對了,這裡的情況有點複雜,暫時隻有我能回答你的通訊……」
她輕聲道:“心操君現在身體還好嗎?”
「血都止住了的話,也沒什麼可能惡化的情況吧?」心操說,「嘛,沒有冒犯的意思,該怎麼說呢……難得聽到海兔桑這麼脆弱的語氣,有點不太習慣呢。」
“哈哈,也是。”她笑了起來,“呐,心操君……”
“我這次,好像真地回不去了。”
頻道裡一片死寂。
“其實我現在也沒有很害怕,怪物圍城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這種情況,好像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呢……”她自顧自地說道,“我隻是覺得……隻是……”
她不住地哽咽起來,想要把眼淚擦乾,但她連抬起手的氣力都快要沒有了。
“請心操君回去之後,轉告我的媽媽赤穀引子,說我很抱歉……”那種名為痛苦的情緒在她心口決堤,在那麼漫長的忍耐之後,她終是忍不住失聲痛哭,生命中最後的訣彆被淚水和嗚咽分割得支離破碎,“對不起,媽媽……”
“我很想你,媽媽,我好想見你啊……”
“我不在了以後,一定、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一次,我真地要離開你了,媽媽……”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隻是一小會兒,可赤穀海雲卻覺得已經過去了一整個世紀——她終於等到了回複。
「不要哭啊,海兔桑……」心操歎了口氣,「照理說,我現在應該衝過去幫海兔桑把眼淚擦乾的,但特快列車不允許傷員買票……為什麼我總是和這種王子式的情節無緣啊。」
“心操君……?”
「不要閉上眼睛,海兔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赤穀隱約從對方的口吻中聽出了一點笑意——並不是真的有什麼事讓他感覺有趣,也不是為了吊人胃口而故作神秘……在他的聲音裡,隻有純粹的關切和憐愛,「享受您的特快列車吧,公主殿下。」
「這一次,是一起去未來的車票哦。」
砰——!!!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傳了過來。風壓裹挾著熱量席卷而來,將應急通道的大門吹得吱吱作響。
“瀨呂同學,你的準頭太差了啦!萬一炸到海雲該怎麼辦?!”
“我錯了!我真錯了!”
“幸好轟同學的冰牆立得及時……”
「哈?你們這群垃圾怎麼回事?老子把裝備給你們就是讓你們去炸那個蠢女人的嗎?想死嗎?!」
“什——不是為了讓爆豪好好休息所以把他的通訊器摘掉了嗎?你們誰把耳麥給他的?是你嗎心操?絕對是你吧!”瀨呂哇哇大叫,“完了,下次模擬對戰課他絕對會殺了我的!”
“沒關係,瀨呂同學,我覺得現場有很多人願意先爆豪一步殺掉你呱。”
“這根本不是安慰的話啊!蛙吹同學!”
聽到這熟悉的吵鬨聲,赤穀海雲怔住了,她掙紮著翻過身,朝外麵的走廊看去……
從被炸開的牆壁那兒,她窺見了一抹光。
「我沒辦法解決一切問題,儘管我努力了,但現實就是這樣,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有時候我也會懷疑我自己……」
“赤穀?”八百萬驚喜地跑了過來——儘管在看到她血淋淋的右肩時,某種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的表情在她臉上一閃而過,但對方還是很快對她露出了笑容,“彆擔心,我們來救你了!”
“……八百萬同學。”
“怎麼了,轟同學?”
緊跟在她身後的轟焦凍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照理說,我的短跑成績應該是比你快的……”
八百萬有點懵:“誒?”
“這種時候就不要敘舊了啦!”峰田歇斯底裡地大喊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了過來,“快點帶著赤穀跑啊!這群怪物就算手腳會被扯下來也要跑過來攻擊我們,根本粘不住——唔啊啊啊!切島你走遠一點不要過來啊!不是每個人被怪物啃過一下後都能安然無恙的!”
「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覺得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而且我很確信這一點……因為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們。」
“八百萬同學是女孩子,這裡就由我……”
“我來背赤穀同學好了!”飯田快步跑了過來,越過轟將赤穀從地上抱起來,“轟同學的個性很適合控場,斷後的任務就拜托你了。”
“……”轟焦凍此刻的表情非常微妙,仿佛在做什麼內心掙紮,雖然現在的情況似乎沒什麼好讓他兩難的:“我知道了。”
“大家……”赤穀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片刻的出神後,接踵而至的是滿腔的怒火,“笨蛋!都是笨蛋!為什麼要來這裡啊!外麵有三十多隻怪物要攻擊你們,這裡有多危險,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麵對她幾乎快按耐不住脾氣的質問,他們先是愣了愣,隨即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這個笑容是如此自然、理所應當,以至於讓赤穀海雲以為自己剛才問了什麼很傻的問題。
“因為赤穀還在這裡啊。”轟回答,“而且,大家都不想再做逃跑的英雄了。”
說著,他握住她的手,溫柔地、真誠地看著她。
“我們一起回去吧,赤穀。”
「如果有什麼能讓我相信未來一定會好起來——那一定是因為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