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響徹雲霄的鐘聲的敲響, 一群燕子驚得展翅高翔, 白塔映日的海濱城市奧米勒斯迎來了她的夏慶節。
——摘自《從奧米勒斯城出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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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今天得負責夜巡……。”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麵對妻子的抱怨,他隻能無奈地歎氣, “對, 今天本來不是我值班,是前輩拜托了我……對不起,也替我向琉珠說聲對不起。”
又是片刻的停頓,在這期間,他一邊拿著手機和妻子對話,一邊拿著照明燈在漆黑的樓道裡穿梭。
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走廊,天氣不冷, 但穿樓風灌進脖子的時候還是有點涼的。男人看著這一地的銀白,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女兒的臉。昨天晚上他們還坐在後院的木台階上,借著朦朧的月暈用手玩了一會兒影子大戰,他是老虎,他的女兒是小兔子。
他想起女兒天真的笑容,想起她在後院裡跌跌撞撞地跑著, 追逐著一隻蝴蝶,想要尖叫卻又怕吵到鄰居,於是便愈發興奮地跑動起來, 但她並不像兔子那樣敏捷, 沒過多久就摔倒了, 膝蓋被小石子磕破了,蝴蝶也飛走了,於是女孩終於忍不住嗚嗚大哭,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男人的心為那個年幼的女孩兒柔軟起來,他此刻無比地想要回到家裡,回到兩個他摯愛的女人身邊——當然,如果另一個算得上是女人的話,但他相信至少幾年後會是的。
他是這所學校的保安,正在進行夜巡,除了關燈節約能源之外,他還要檢查有沒有留在學校裡的學生——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這是這所學校幾年前製定的校規,除非得到了教務處老師的特彆批準,否則絕對不允許學生七點半後還在學校逗留。
在巡視到最頂樓的時候,男人發現天台本該被鎖著的大門居然還開著——顯然是有人進來了。
“肯定又是那群無聊的學生……”他忍不住抱怨道。
對學校保安來說,怪談部和天文部無疑聚集著整所學校最愛惹事的麻煩精,前者熱衷於探究這所學校裡的怪事,發生過事故的天台自然是其中之一,而後者則是喜歡在學校的天台借著部活的名義通宵野營,據說有一次還因為烤火而差點發生事故……
“喂!怎麼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家?”他推開門,厲聲道,“過了規定時間還留在學校,明天我肯定會和校長反……誒?”
探照燈掃了一圈,半個人影也沒有。
“居然沒人……?”他走到天台中央,輕聲嘟囔著,“難道是前輩下班前忘記鎖了嗎?”
就在這時,夜空中的烏雲散了開來,皎潔的明月終於得以完全展露她的麵容,婆娑的月光像水一樣在黑黢黢的石板地上流淌著,在這光影變換的須臾之間,男人看到了一個少女的身形,位於交錯的防護網格之上。
被拉得長長的倒影中,少女的長發在月光下飛舞。
男人抬起頭,果然有一個學生坐在鐵絲網柵上。
“這位同學,你在乾什麼?”因為少女所處的位置實在有點危險,男人也不敢表現得太嚴厲,隻能好聲好氣地勸她,“你坐在那兒也太危險了……下來吧,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呢?”
少女沒有理會他,依舊癡癡地望著遠方,她纖細的身軀像是一根垂落的楊柳枝條,在晚風的吹拂中顫動著,孤獨無依。
“……同學?”他試探性地朝她跨近了一步,“那裡很冷,我帶你去保安室喝點熱茶,你下來……”
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下一秒,那名少女的身體便軟軟地向前一倒,金色的長發伴隨著晚風而綻開,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
蝴蝶從樓頂飛了下去。
………………
放學時,赤穀海雲接到了表姐佐倉千代的電話。
“電影?好啊。”鐘塔移植的問題已經告一段落,13號老師還沒恢複職務,不用去事務所,這段時期可謂是赤穀幾年裡最悠閒(也最沒事乾)的時候,“千代姐已經有中意的電影了?”
“嗯!阿方索導演的《奧米勒斯城往事》!”千代說,“主要是想學習一下大師的鏡頭語言和色彩的搭配。”
“那位阿方索·卡特?”赤穀對他的了解不對,隻看過他的黑白電影《希臘》,不過她確實對這位導演的運鏡手法印象深刻,“奧米勒斯城啊……我倒是讀過厄休拉的原作,不過完全想象不出該怎麼拍呢。”
“其實就是《正義的最後一槍》的翻拍啦,隻不過借用了這個名字而已。”千代說,“不過我看了IMDb上的影評,據說對現實事件做了很多改編,不是《最後一槍》那樣的紀錄片。”
《正義的最後一槍》是基於2022年的羅蕾萊事件創作的影片,講述了一名叫米歇爾的女孩遭受了校園暴力,最終持槍報複性地殺死了五名霸淩她的同學的故事。案件發生後,米歇爾被告上法庭,最終在法庭上當場自殺身亡。此事一經發生就在全美掀起了軒然大波,因為女孩是教堂唱詩班的領唱,有著非常美妙的歌喉,所以米歇爾·羅賓斯案件又被稱為羅蕾萊事件。
這部電影成為了當年奧斯卡的贏家。
赤穀海雲看過這部電影,而且不止一次,也陸陸續續地看過其他羅蕾萊事件的相關電影,不過印象最深刻的還是《最後一槍》。
“那麼明天下午兩點?可以順便一起吃飯。”赤穀背起包,朝著教師休息室走去。
“好呀。”千代爽快地答應了,“我查過了,電影院旁邊有人氣超高的甜品店哦!”
“甜點?呃,那個的話……不,我吃麥麩餅乾就好了。”
“話說,海雲是不是馬上就要去修學旅行啦?”
“嗯,大概下下周吧。”
常規來說,修學旅行一般是高二時候的事,但因為拿到臨時資格證後就會忙起來了,英雄科學生的修學旅行通常會被挪到高一,不過之所以會提前到這麼早,主要還是雄英需要大翻修的緣故。
“這樣啊……海雲呐,其實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赤穀笑了起來:“野崎學長想要取材,對吧?”
“咦咦——你怎麼知道?!”
“千代姐……自從你和野崎學長交往之後,基本要拜托我什麼事都是為了這個啊。”赤穀說,“不過,具體的答複得等我問過相澤老師之後才能給你,畢竟雄英最近……你也明白吧,千代姐?”
“嗯……”大概也回想起了不久前雄英受到敵人襲擊的事情,千代語氣也低落起來,不過很快她就打起了精神,“嘛,能不能取材的事情先不提,先為明天去看電影的事情而開心吧!”
隔著電話,赤穀幻想著對方努力揚起的笑臉和她漂亮的眼睛——即使念了大學,佐倉千代依舊沒怎麼長高,還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樣,說話時帶著點天真的感覺,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周圍的人也很容易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赤穀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嗯,明天見。”
可惜的是,赤穀海雲的歸程沒能進行得太順利,因為她又接到了來自根津校長的電話,他讓她儘快來一趟校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