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海兔小姐很強。”
“但並不是天生如此。”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夜眼先生的眼神似乎意有所指,“雖然她在這件事以前就是一個比同齡人優秀許多的存在,但經曆過這次事件後,她整個人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包括她的果斷,給人的壓迫感,超乎常人的冷靜……真理,你看過動物頻道嗎?”
“看過幾次。”
“有些動物在被人類的捕獸夾抓住後,會咬斷自己被困住的部分。”夜眼先生說,“就像那時的她一樣——先是死去,接著正視這一點,最後從地獄爬回來。”
“……夜眼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不太擅長說服人啊?”
夜眼先生怔了怔:“很生硬嗎?”
“很生硬哦。”我說,“畢竟剛開始還在說海兔小姐很強的地方嘛,什麼急救資格證有多麼不容易,連夜眼先生自己也才考了DR4什麼的……”
夜眼先生假裝咳嗽了兩聲:“那是在沒有特意準備的情況下。”
“然後忽然就急轉直下,開始說海兔小姐糟糕的遭遇,然後又怎麼走出來,想要用偶像的經曆來鼓舞我……夜眼先生應該是因為仰慕歐爾麥特先生才會習慣性地這麼說吧?可是海兔小姐和歐爾麥特先生的風格差很遠哦,如果換成海兔小姐本人,一定不會用這個順序的。”我看著夜眼先生不住發燙的臉頰,“現在再感到尷尬會不會太晚了,夜眼先生?”
聞言,夜眼先生忍不住捂住了臉,深深地、深深地長歎一聲。
“所以……有效嗎?”
“有效啊。”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夜眼先生又摸了摸鏡架,這應該是他習慣性的小動作,“有效就好。”
“其實沒必要擔心我的,夜眼先生。”我說,“我現在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看著我,眼神有一些不安:“真理……”
“這不是什麼‘我要死了所以我無所畏懼’之類的末日遺言,夜眼先生。”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並希望此刻的我足夠勇敢、並且真誠,“我沒有大腦發熱,我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
我停了一下……儘管做好了決定,但真要將它說出來卻是那麼艱難。
“夜眼先生,抽屜裡有一把剃刀,是泡泡小姐用來修眉毛用的。”我說,“可以幫我把剩下的頭發剃掉嗎?”
夜眼先生愣住了,許久才勉強地緩過神。
“可以……”他的嘴唇嚅動著,“真理,這樣真的好嗎?”
“隻要您不會刮破我的頭皮,就一切都好了。”我朝他擠眉弄眼,想要說一句俏皮話,很可惜失敗了,我的表情看起來一定很滑稽。
刀片很冷,貼在頭皮上的時候會讓人顫栗——那是一種很鋒利,很危險的冷。
夜眼先生的手有些抖,好在他還記得我的話,沒有刮破我的頭皮。自從我的病情惡化後,免疫係統就一直好吃懶做,如果這時候細菌感染的話,我大概可以直挺挺地從手術台躺進收屍間了。
頭發一縷一縷地掉下來,乾燥又發黃,像是秋天枯萎的落葉。
我莫名有點想哭,但我忍住了。
沒關係的,真理……我這樣告訴自己。
你被很多很棒的人愛著,你什麼都不用怕。
………………
自動門打開時,理發店的老板懶懶地掀了掀眼皮——一個紅頭發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見到他看她,還有些羞赧地笑了一下。
“打擾了。”她說,“我想剪個頭發。”
他彈彈指甲:“要洗頭嗎?”
“洗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若有所思道,“我在店門外看到了‘剩發編織’,請問是可以把剪下來的頭發編成發套嗎?”
“我的個性是‘精準編織’,當天剪下來的頭發現場就可以做,大概兩小時不到吧。”他又瞥了她一眼,“不過事先說好,要織假發的話,剪頭發得我親自動手,收費比一般的理發師要貴,另外編出來的效果和原本頭發的發質有關,如果要給假發保養,要另花錢的。”
“好的。”她又笑了一下,“洗頭,剪發,編織加保養。”
真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店老板暗想,而且還有點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來她是誰。
“那你先在那裡坐一會兒吧。”他隨手指了一個位置。
女孩點了點頭,坐到椅子上拆了發繩,紅色的頭發傾瀉下來,像是燃燒的瀑布——一個很詭異,又格外貼切的說法。
店老板搖了搖腦袋,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拋之腦後。
“你要剪多短?”
“您來決定吧,隻要剪下來的頭發能編起來就好了。”
他挑了挑眉:“給前男友的詛咒?”
“沒有那麼恐怖。”她為難地笑了一下,“硬要說的話……應該是一份禮物吧。”
“那就給你剪到這兒好了。”他用小指比劃了一下她的後頸,“你的頭發很硬,又有點卷,不用再做造型,到這裡剛剛好,會很有女人味的。”
鏡子裡的女孩露出了微笑:“那就這裡吧,我相信您的眼光。”
聽到她嘴這麼甜,店老板也不免對她生出些好感,或許這句甜言蜜語可以抵掉一半的保養費。
洗完頭後,他輕車熟路地將頭發吹到半乾,隨即拿起剪刀一縷一縷地修,那頭豔麗的紅發也就這麼一縷一縷地掉在地上。
像是一根燃燒著的火柴,起初隻是零星一點,一眨眼就變成了燎原的大火。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