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操同學。”
他回過頭,看到幾張有些陌生的臉——這是他的同班同學,但平日很少交流。
見他望了過來,他們用眼神隱秘地交流了一番,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始擠眉弄眼,那個人很瘦,突出的顴骨下是斷崖般凹陷的臉頰,看起來非常滑稽。
“聽說你想要報考雄英高中。”帶著藍色發箍的女孩開口道,“以心操同學的偏差值,即使是英雄科也不在話下吧?”
聽到這裡,他忽有所感——關於對方此行的目的、眼神交流時的戲謔和瘦男孩滑稽表情中的嘲弄:“還好吧。”
“真了不起啊。”她文雅地掩住下唇,眼珠轉了一圈,仿佛恍然想起什麼,“對了,心操同學的個性是‘洗腦’吧?確實是很了不起的能力呢,真厲害。”
他感到了一絲厭煩,但出於禮貌沒有選擇扭頭就走:“……謝謝。”
“心操同學也想成為職業英雄嗎。”她輕聲笑了起來,聲音尖尖細細的,“那可要加油啊,畢竟……”
“個性為‘洗腦’的英雄,聽起來不是超可笑的嗎?”
………………
心操人使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好吧,或許也沒有那麼久,不過是填寫誌願時的一些小插曲而已,夢中人的臉他其實已經記不清了,那句話卻一直沒忘,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心頭縈繞,幾乎成了本能,即使現在他已得償所願,偶爾回想起來,還是有一股苦澀在喉嚨口蔓延。
心操沒有立刻起床,人一旦從夢中猛然驚醒就會容易疲乏,像是噩夢的冗餘。爬起來之後,他仍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頭上頂了一個瓷壺,壺裡裝滿了水,水波搖曳,連帶著他的腦袋一起晃蕩。
他夢遊似地走到衛生間洗漱,鏡子裡映出一張蒼白的臉,眼圈略重,顯得沒什麼精神——倒不是因為休息得不好,他的膚色是家族遺傳,優子女士的皮膚也是冷色調,不過他的父母都沒有很明顯的黑眼圈,那大概就是到這一代基因突變的成果吧。
這也是他給很多人留下的印象,一個沒什麼精神、性格陰沉的男生,有著和他外貌符合的個性。
薄荷檸檬的牙膏讓他清醒了一些,將漱口杯衝洗乾淨後,他將有便貼的那麵放在了正前方。
因為優子女士的強迫症,房子裡杯具款式基本一樣。父親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他是和母親一起睡的,漱口杯也是挨個放,為了區分他就在杯子上貼了自己的名字,那時他寫字的筆畫還很圓潤——按照優子女士的說法,充滿小孩子乳臭味的字體。
如果說長相是天生的話,那麼他的性格應該是後天養成的,就像他也曾寫過這種孩子氣的圓體字一樣,他也有過一段孩子氣的時間……仔細想想,竟然多半是覺醒個性之前的事,倒是真有那麼點黑色幽默的感覺。
雖然現在已經轉入英雄科,並且受到了不少職業英雄的期待,但對於心操人使而言——“被人期待”什麼的,其實是一種很陌生的感受。
想要成為英雄的夢想很早就深植於心,然而在心操人使成長的十五年裡,並沒有太多人認可他的夢想。
不同於爆豪勝己和轟焦凍——這兩位被譽為A班雙子星的存在,擁有一流的個性,前者具備超高的戰鬥頭腦,後者從小到大都按照英雄的標準被悉心打磨,毫無疑問是會在新生代中占據一席之地的存在——很早之前,每當彆人問起他未來的方向時,他隻會沉默一會兒,然後告訴對方自己想成為醫生,就像母親一樣。
可他從不想成為醫生。
他討厭看著一個生命被病痛折磨著,逐漸消瘦、枯萎的樣子……這讓他想起了父親,想起那個曾為他遮風擋雨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日複一日地縮小,最後從人變成了影子,他那時還年幼,但父親停止呼吸時手和他差不多大,手指蜷縮著,像一朵枯萎的花。
他想成為英雄,就像歐爾麥特一樣,向那些遭受苦難的人們露出笑容,讓陽光照到那些枯萎的花身上。
他一直這麼想著,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很早以前,心操人使就在繪畫本上給自己設計過製服——對小時候的他來說,這可比什麼番茄和梨的速寫要有趣得多。那條製服和如今他實際穿的風格大相徑庭,是和歐爾麥特類似的緊身款式,後麵拖著一條長長的披風,顏色十分鮮豔。
然後他就覺醒了個性,在讀小學的時候。
個性名為“洗腦”——顧名思義,可以控製他人的意誌,指示他們為自己辦事。
“心操的個性是洗腦?!”他的朋友們聽到這件事後,無不露出了酸溜溜的表情,“太讓人羨慕了吧!”
那時的他隻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有……”
“喂,心操。”其中一個人走過來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悄聲問道,“你能不能讓小岩井美空把裙子掀起來給我們看?”
他的笑容倏地僵在了臉上。
“太保守了吧?省太,即使讓她像狗一樣跪在地上汪汪叫也不是辦不到吧?”另一個人說道,“真好啊,心操,以後可以對女生們為所欲為……”
“不會這麼做的!”他僵硬地打斷了對方,“我不會用個性做這些事情。”
對方愣了愣:“為什麼啊?明明那麼方便。”
“那是令人不齒的行為……”在朋友們無法理解的目光下,他硬著頭皮說道,“英雄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這一次,他周圍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
心操怔住了,他本以為會受到朋友們的支持或噓聲——後者的可能性高一點,唯獨默然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半晌,也許是受不了這種靜默的氛圍,其中一個人忐忑地嚅動了一下嘴唇。
“那個,心操……”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承認你的個性很強啦,可你不覺得這種個性……根本不適合當英雄嗎?”